“老大爺，我扶您起來。”

張維明穿過馬路來到老頭身邊，一手抓著他手腕另一手扶住肩膀，將他扶了起來。

“謝謝你啊小伙子。”老頭第一句話就是感謝。

果然不是每個老人都是碰瓷的。

在張維明扶起倒地的老人時，有些路人拿出手機在一旁拍攝。

“您摔疼了沒？要不要去醫院做個檢查？”張維明關心詢問道。

老頭拍了拍衣褲上的灰塵，揉了揉腿腳說：“沒事，幸好沒受傷。”

他見周圍聚攏了圍觀群眾，趕緊說：“不用去醫院，省得被人說我訛詐你。小伙子，真的很感謝你。像你這樣的好人不多了。”

張維明笑了笑，又替老頭扶起地上那臺破舊的自行車。

老頭一把接過自行車，抬腳就要跨上去。

也不知是剛剛摔疼了還是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這一下沒跨得上去，差一點摔跤。

他向張維明投來求助的眼神：“小伙子，再麻煩你扶我一把。”

“好嘞！”張維明扶著老頭。

老頭一腳踩在自行車踏板上，另一只腳從前面跨了過去，眼看屁股就要落在車座上。

忽然，他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哎喲，哎喲，你別推我啊！”老頭嘴里叫喚著，身子隨著自行車倒向另一邊。

張維明被那句“你別推我啊”弄懵了，根本來不及反應，那老頭連人帶車摔倒在地。

“我去，還真特么是碰瓷啊！”張維明罵了一句。

“小伙子，你怎么血口噴人呢，我好好的騎著自行車，你干嘛無緣無故將我推倒。哎喲，好疼啊！”老頭大呼小叫起來。

張維明真是苦笑不得，本以為這老頭不是碰瓷，是真摔。

沒想到卻是真摔與假摔的組合技碰瓷。

“說吧，賠多少錢？”張維明不怕碰瓷，因為他早就發現這附近剛好有個攝像頭，鏡頭正對著這個方向。他就想聽聽老頭的獅子口到底有多大。

出乎意料的是，老頭卻說出令他吃驚的話。

“明明是你故意推倒我，還想反咬一口是吧？我可不是碰瓷的，我不要錢。哎喲，疼死了。”老頭滿臉痛苦地揉著摔痛的地方。

“不要錢？”張維明斷定老頭話中有詐，“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推倒你，要多少錢盡管開口。”

“懶得同你計較。”老頭站起來，慢慢拍掉身上的灰塵，然后扶起地上的自行車，一下就跨了上去，動作相當利索。

看著老頭離去的背影，張維明有些納悶，還真不是碰瓷啊。

可是他明明沒有推那老頭，為什么要污蔑自己呢？

見老頭離去，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一哄而散。

時間尚早，張維明索性沿街而行，路過的店鋪他都進去詢問一番，希望有人見過羅志賢和那名陌生男子。

費了老大的力氣依然一無所獲。

跑遍了雷云鎮繁華的幾個地方，竟然一點多余的線索都沒有。

夜幕即將降臨，張維明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小旅館開了個單人間。

點了份吃完一頓狼吞虎咽，洗完熱水澡之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拿出手機刷著后浪頭條。

這時，一條熱度相當高的新聞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恨：白發老人問路，慘遭壯漢欺凌”。

張維明最討厭欺凌老弱的行為，立馬點開新聞。

新聞發布者是后浪頭條自媒體平臺上叫做“雷云使者”的營銷號。

“今天下午，在章易縣雷云鎮，一位白發老人向一名身高一米八幾的精壯男子問路，不料男子心懷惡意，趁老人騎上自行車時狠心將其推倒，并血口噴人污蔑老人碰瓷。”

下面配上了視頻。

點開視頻一看，點擊了播放。

畫面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怎么是我啊？”張維明吃驚地叫出聲來。

畫面中，張維明正將老人扶上自行車，隨后老人和自行車一起倒在地上，

鏡頭變成老人的特寫，他表情十分痛苦，好像受了嚴重的傷。

接下的畫面令張維明氣得暴跳如雷。

老人摔倒后，畫面一變，出現張維明說話的特寫鏡頭。

“我去，還真特么是碰瓷啊！”

“說吧，賠多少錢？”

經過這樣剪輯，整個事情完全改變了性質，看到視頻的人絕對會認為是張維明故意推倒老人并污蔑他碰瓷，然后向老人索要賠償。

下面許多網友留言。

“老人太可憐了...”

“要是老子在現場，一定把那年輕人打出屎來！”

“把怨氣撒向無辜老人，這是犯罪！”

“什么犯罪，明明是敲詐+故意殺人，請求點贊判他死刑！”

“以后不能讓我爺爺奶奶獨自上街了，怕怕！”

……

后面的留言更加惡毒，張維明關閉APP，氣得點著一支煙壓壓驚。

這視頻明顯經過精心剪輯，目的是為了消費無知網友的情緒，帶偏了整個風向，由此獲得巨大的流量。

張維明趕緊將房門的鐵鏈鎖掛上，生怕有好事者進來鬧事。

“雷云使者？”張維明小說念叨著，“看來這一切都是你在搗鬼。”

越想越氣，張維明再也坐不住了，開鎖打開房門，走出了小旅館。

幸好鄉鎮夜晚的街頭人不多，在一家藥店買了個醫用口罩，遮擋好面容后來到事發地點。

沒有絲毫有猶豫，動用系統調出監控里的視頻。

經過一番分析，視頻中一名男子十分可疑。他肥頭大耳，穿著一身寬松的短衣短褲，從頭到尾都舉著手機在一旁拍攝。

他所站的角度，剛好與視頻畫面的角度吻合，應該是他不會錯的。

只要這鎮上有攝像頭，追蹤出那名攝像男子的蹤跡自然輕而易舉。

系統很快就調出了男子的行動軌跡。

一開始，男子在街上四處游蕩，進了幾家商鋪。

直到半小時之前，他與那白發老頭在一家蒸菜館門口碰面，然后有說有笑地走了進去。

“待會叫你們好看！”張維明走進蒸菜館。

那肥頭大耳的男子名叫陳劍，人如其名。自從自媒體平臺紅火之后，他也注冊了一個賬號，從此自詡為媒體人。

一開始，他發的那些新聞根本沒有人看，每天的點擊量少得可憐，甚至還被同行嘲笑。

后來，他花些錢請教了混得好的同行，終于學到了些提高流量的技巧。

這些技巧正是張維明下午見識過的那些，全是下三濫的手段，斷章取義，扭曲事實，編造虛假新聞，消費無知網友的情緒。

學成之后，陳劍知道單打獨斗成不了氣候，便花錢雇人幫忙。

此后，“雷云使者”發布的新聞條條都熱度高漲，令他賺了不少錢。

走進蒸菜館，看見陳劍和那白發老頭在靠里的座位，兩人隔桌而坐。點了滿桌子酒菜。

“真巧啊！”張維明走了過去用力拍在那白發老頭的肩膀上，然后在兩人之間的空椅上坐下。

陳劍和白發老頭正喝著痛快，見到一個帶著口罩的人不經同意就坐在自己這桌，頓時來了脾氣。

“你誰啊？”陳劍質問道。

“走走走，要飯去其他桌。”白發老頭啜了口白酒，瞇著眼睛對張維明說。

張維明將口罩拉了下來，二人同時愣住了，發現眼前的人正是今天那篇頭條新聞的男主角。

“哎喲，我肚子疼，先去上個廁所。”陳劍忽然滿臉痛苦地捂住肚子想借此開溜。

張維明一把摁住他的肩膀，然后打開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

正是張維明扶起老頭未經過剪輯的完整視頻。

張維明揮了揮手，示意陳劍趕緊去廁所：“你去啊，我打個110慢慢等你。”

“咦，怎么又不疼了？”陳劍笑嘻嘻地看著張維明。

“說吧，今天這條新聞賺了多少？”張維明看著桌上的酒菜，全是貴的。

陳劍比出兩根手指。

“兩千！”張維明顯然很吃驚，短短幾十字加一段經過剪輯的視頻，輕輕松松兩千到手。

沒想到陳劍竟然竟然一拍桌子：“什么兩千啊，瞧不起人是吧，我說的是兩萬！”

張維明瞪著他，心說我去，比老子當偵探還賺得大啊。果然是消費了全國網友的情緒，回報這么大。

陳劍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趕緊道歉說：“不好意思，今天的錢我分你一半。”

張維明還沒有說話，那老頭卻搶著道：“老子演得那么辛苦你才給我伍佰，竟然要分他一半，不行，我要加價。”

結果兩人吵了起來，弄得周圍的食客偷投來抱怨的目光。

張維明實在忍無可忍，將二人拉到大街上。

“我一分錢也不要。”張維明看著兩人說。

“真的？”二人同時問道。

“你們把之前的假新聞刪除，再發一條完整視頻新聞，不準有絲毫捏造，向網友們解釋清楚后，這事就這么算了。”張維明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行！絕對不行！”陳劍的樣子比之前聽張維明說要報案還顯得害怕，“一旦這樣做，我的營銷號會被封殺，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人氣都要散了。”

“是嗎？你們造謠滋事，煽動網民，我打110讓保安員來評理。你們別忘了，前陣子S市那個自媒體管理者可是被判了8年。”張維明故意嚇唬二人。

這件事在自媒體圈子里早就傳開了，陳劍自然知道。

他這事其實可大可小，往大的說，確實是造謠煽動網民，往小了說，他的自媒體號影響并不大，頂多混口飯吃的程度，只要不報案，也沒人會來查他。

經過一番內心的思想斗爭，陳劍忽然想到一個好辦法，或許之前得到的那個燙手山芋此時能起到作用。

“等等，我有個提議！”陳劍居然像小學生回答問題一樣舉起手臂，“咱們做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