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羅派去買藥的是沈含芙。

她在宋樵聽老羅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進了醫務室，帶著一袋藥，步履匆匆，神色凝重。

沈含芙進來的時候，江緒抬頭看了一眼。

也僅僅只是很輕的一眼，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時間給，就收回來。

沒人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

老羅跟著后腳走進來，沈含芙把藥交給校醫：“我問了藥店的醫生，他們說江同學這樣的情況還是要去醫院看一下。”

校醫輕輕嘆了一口氣，沒說什么，低頭看她帶回來的藥。

老羅也正好進來，順便問了一句：“這買的藥有沒有用？”

校醫看了片刻。

然后搖頭：“都是些外科陣痛的藥，骨頭還是止不了，這再不送去醫院恐怕到時候骨裂……”

這話是說給江緒聽的。

但江緒就像是沒聽到一樣，眼皮都不抬一下，死死盯著手里的雜志，時不時翻上幾頁，看的挺專注的。

“江緒，你必須去醫院。”

老羅剛才被年級組主任說了一頓，心情不怎么好，本來也是擔心江緒出事，這下語氣都不怎么和藹了。

或許是老羅態度轉變的的確有些快，江緒沒有裝作聽不見，而是耐心的解釋：“我知道我什么問題，不用大驚小怪。”

“這不是我們大驚小怪，這是你的身體！”老羅反駁，“一條腿意味什么，意味著你要是沒有，就要在輪椅上過一輩子！”

江緒皺了皺眉，發現解釋沒有用，又埋著頭看雜志了。

老羅還想說些什么，可是看到江緒這個樣子，一時之間什么都說不出來，一股氣憋在心里，怎么都散不掉。

沈含芙買完藥，在原地站著，沒有人讓她走，她就理所應當的在旁邊看。

江緒沒看在場的任何人，只是皺著眉，表情更臭了。

屋里拉著窗簾，外面圍著的人嘰嘰喳喳的特別吵，他根本沒心情看書，低下頭看到手里的雜志，腦子里就在想別的事情。

這些小傷而已，腿又不是沒斷過，自己也都接回來了，不知道這些人在大驚小怪什么，現在只要他們離開這里，分分鐘他就能變好。

可是他們還是立在屋里，甚至多了一個礙眼的女人。

煩。

—

宋樵大概知道了事情發展始末，正好在門口碰見孟翡。

孟翡說話聲音她聽不清，外面很吵，本來就是運動會，操場上什么聲音都有，吵的人心煩。

“別吵了，閉嘴！”

宋樵轉頭對那些嘰嘰喳喳的女生吼了一句，本來她就是濃重的擔心，心理焦慮的要死，這些人越吵她卻是覺得煩躁不安。

在場的其他女生像是被震懾到了，聲音小了些。

孟翡才從聲音泥潭中解脫，連忙解釋了情況：“你終于來了，剛才江緒被天上飛來的架子砸了腿……剛沈含芙送藥去了，老羅急死了……”

她說的事情剛才宋樵在老羅耳邊聽到了些，現在只聽到了沈含芙的名字。

皺了皺眉，這人還陰魂不散了。

“讓我進去。”

宋樵沒說別的，讓站在門口的人讓開，自己用力推了一把醫務室的門。

門是鎖著的，但是門的年代太久，加上宋樵力氣太大了，她一撞就開了。

屋里的人被這陣勢嚇了一跳，門開的一瞬間眼神齊齊往這邊看。

宋樵表情不好看。

尤其是看到江緒吊在半空的腿時。

“你們出去。”

擲地有聲。

……

—

宋樵進來的一瞬間，江緒往這邊看。

不僅僅是抬了眼皮，甚至抬起了頭，眼神有有幾分驚喜。

老羅看到宋樵，準備說些什么，就被宋樵下了逐客令。

在場的人一愣。

沒人見過這樣的宋樵。

帶著冷漠，霸道，聲音有著刺骨的寒冷，仿佛她不是十七歲的高中生，而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政界人物。

帶著威嚴。

在場的人沒有人敢反駁一句。

像是來的人不是宋樵。

而是別人。

愣了片刻，幾個人就真的鬼使神差的出去了。

外面的人透過門看到這一切，頓時不敢出聲。

外面竟然透著一種詭異的安靜。

孟翡在心里暗叫不好。

宋樵已經在江緒面前暴露自己兩次了，她真實的自己，是不應該被一個無關痛癢的人看到的。

而現在還是一群。

但是宋樵絲毫不在乎這些，等到那些人都走了，她又重新關上門，可是門已經被撞壞了，她拿了旁邊的柜子堵住。

而半坐在床上的江緒，從頭到尾的眼神都沒變過。

其他人驚訝也好，害怕詫異也罷，好想都與他無關。

他看到宋樵就那么闖進來，把那些人吼出去，然后一臉認真堵門的樣子，不自覺想笑。

認了這么久的腿才開始疼起來。

“你是傻逼嗎？”

宋樵把門關好，第一句竟然是這個。

江緒一臉感興趣的看著她。

這眼神似乎更讓她生氣：“你知不知道我──”

想了想，閉了閉眼：“算了。現在你給我去醫院。”

江緒還是沒說話，放下手里的書，反問了一句：“為什么？”

他說話永遠是那個調調，冷中帶著幾分隨意，聽的人很不爽。

宋樵說不出話來。

江緒這一問，讓她清醒過來。

江緒根本沒有問“為什么去醫院”而是問“為什么你要這樣急”。

對啊，為什么。

自己喜歡他，他又不知道。

他喜歡誰，也都是未知的。

自己湊什么熱鬧，如果沒有同桌這層關系，他們甚至連陌生人都算不上。

可是現在呢，她怎么急，竟然沒有一個現實的理由。

就是因為自己自己喜歡他，把他在心里看的太重，以至于關心都是自覺的，做那些事情，根本沒有動過腦子。

可是現在她被這個問題問的清醒過來，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有些悲哀。

江緒像是料定了她回答不出來，沒打算為難她。

只是看的他這樣，自己竟然有些說不清楚道不明的落寞。

好像讓她這樣失意，是自己的過錯一樣。

“愣著什么，給我推輪椅。”

看的宋樵愣在原地，江緒沒看她，眼神轉移到別的地方。

宋樵反應過來，連忙走到房間角落，推了一個輪椅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