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這些天我并沒有在公寓里看見季遙，他也并沒有找我，醫院這么小我們也沒有碰見。
今天的產婦很少，中午我出了產房準備去食堂吃飯，去護士站簽名的時候，幾個小護士見我出來就圍了過來。
“蘭一姐，你聽說了沒有？”
“怎么了？”
我摘下了醫用手套，拿過簽名板。
看著這幾個朝氣蓬勃的小護士們，醫院里的一些八卦消息我是從來不打聽的，因為我只想每天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便好。
“你的室友季主任出事了！”
聽到是季遙的事，我皺眉看著她們，十分不解。
雖然我已經五天沒見到他了，但是，這也是以前常有過的事情。他是科室主任，我是產房實習期醫生，如果不是前段時間他要為醫院負責考察我的技術，我們本來也不是每天能見到的。
況且又發生了前些天的那件事，我總以為這些天他沒回公寓是他故意躲著我，好避免我們再次爭吵和不必要的尷尬。
小護士看我一臉迷茫，悄聲對我說。
“季主任受了處分，還是總院下達的處分。主任被撤職，停薪留職一個月反省。”
“啊？為什么？”
“前些天，有個做過宮頸環扎術的產婦來生孩子，孩子出生腦袋后面有道劃痕，您還記得吧？”
“嗯，環扎是季主任做的，拆線和接生都是趙醫生負責的，后來不是說只是一道輕微的劃痕，檢查過后沒事的嗎，出了什么問題？”
小護士看了看左右沒人，便低聲說，
“對啊，但是，這個產婦出院回家后沒幾天，換洗下身的時候居然掉出來一截環扎線。產婦來醫院來找說法，醫院本來已經給她安撫好了，但是沒幾天她就把醫院告了，還把給她做環扎術的季主任告了。”
見我一臉的困惑，小護士挎上我的胳膊問過來，
“蘭一姐，你們住在一個公寓里，又是多年的老同學，難道季主任什么都沒說？”
“沒有！不過季主任不會那么不小心的，季主任的環扎術手法純熟不會那么不小心就忘了一截吧？”
“當然不是因為季主任啦，那天你休班了不知道，產婦是37周來的，正好趕上季主任去門診，本來應該等季主任來的，但是產婦非要求拆線，說不能白來一趟。正好趙醫生下了手術沒事，她就擅自給產婦拆線了。”
“趙醫生？是她操作失誤了？”
說到這里，幾個小護士都義憤填膺了。
“壞就壞在趙醫生身上了，自己技術不行，還硬要來。產婦從十六周的時候就環扎上了，她給產婦拆了半天，誰知道她怎么操作的，最后她拿出環扎線的時候也知道是斷了一根，所以她就有不斷伸手在宮頸處找，當時產婦表情都是痛苦的。”
“手術室的負責人看這個情況不對，馬上就通知了季主任來產房，季主任觀察產婦表情痛苦，如果硬要拿出來很可能使產婦提前宮縮，造成嬰兒早產。所以就決定暫時不做處理，并且已經跟產婦說明情況，等它自行脫落。”
“可是這也沒跟季主任有關系啊？干嘛要處理季主任啊！”
旁邊一個小護士湊了過來急急的問著。
“壞就壞在趙醫生見季主任來了，她就扭頭走了，處理完是要醫生簽字的，所以季主任就在處理意見上簽了名。”
“哎…聽說咱們醫院正在跟市里中心醫院搞聯合，變成中心醫院附屬醫院，否則也不會鬧這么大。這件醫事糾紛，就是拿咱們科室開刀啊！咱們季主任真是可憐，這也太冤了！”
“對啊，對啊！只是一道劃痕，沒幾天就能好了，這個產婦也太較真了。趙醫生也不幫忙解釋一下，當時明明是她負責的，出了問題就躲一邊了。”
“蘭一姐，季主任這幾天在公寓里嗎？你有沒有碰見他。他肯定很傷心吧！”
“對啊，替我們表示關心啊！”
……
我搖搖頭，沒再聽她們的八卦。
這些小護士們跟季遙的關系一向很好，自然是替他說話的。
對于這件事而言，我并不這樣想，雖然的確像是有人在拿這件事情大做文章，但是，季遙身為主任，當時如果合理安排好自己的每一位產婦，就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心不在焉的沒去食堂吃飯，而是轉回了公寓，我想去看看季遙。
如果沒發生那么親密的事情，我還可能當成一個八卦聽，大不了是他會離職回家繼承家業罷了，像他這樣的紈绔子弟本來就不適合這種條條框框管理嚴格的制度，而他卻非要擠進這個行業跟我們這些平民搶飯碗，那能不受人嫉妒來陷害你嗎！
這個趙醫生就是本地人，三十五歲了還沒結婚。聽那些醫院里的老護士們講，六年前季遙一來醫院就被她盯上了。她本以為季遙只是那種剛出校門的普通男孩子，能找到一份縣城的醫生工作很不容易了，所以她不惜動用院長關系，調閱季遙檔案，不斷接機親近。
可是沒想到的是，有一次她看到季遙開車跑車拉著一個金發美女來了醫院，還在停車場來了一場纏綿的法式熱吻。自那之后，她便到處給季遙造謠，好在她自身技術不行。而季遙名校畢業，技術好，沒多久就坐上了主任的位置。
也許這就是癥結所在吧！
如果季遙下臺了，整個婦產科只有她有心思做這個主任的位置了。
當我回了公寓后才發現他又沒在，他的房門從來不鎖，但我從來沒進過他的房間。我打開他的房門，里面居然整齊的就像是從沒住過人一樣。他從南部回來時拿的那個行李包還完好的放在床腳。
難道他又回南部了，我掏出電話，播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接通，我看了看手表，原來已經一點了。
下午還有一臺剖腹產手術要做，已經來不及多想，明天休班了再去找找他吧！
畢竟認識了這么多年，不能看著他蒙冤！
……
縣城一個小醫院的后墻邊，一個身材略微臃腫的女醫生悠閑的播著電話。
“喂，表哥，處分下來了！”
“嗯，很好！下次回老家的時候請你吃飯啊！”
“表哥，看你說的，舉手之勞而已。”
趙玉衡掛了電話，放松的靠在辦公椅上，得意的笑了。
他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的人，這次幸虧有他這個遠房表妹的幫助，才讓他知道季遙曾經幫他這個表妹簽過一次不該簽的字。
他很輕易的就找到了那個生完孩子的女人，然后告訴她這完全是個醫療事故，她可以告給她做手術的醫生，獲得賠償。
沒想到那個女人連醫院都告了，不僅驚動了他們中心醫院，還撤了那個季主任的職。
上次跟蘭一相親回家之后他就非常氣憤，如果不想結婚干嘛還答應跟他見面，吃完飯又看電影的，這是在耍著他玩嗎！
都三十多歲還裝什么純潔啊。
聽說他們還是住在同一間公寓里，那這個蘭一估計早就被這個季主任玩過了，否則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出來搗亂。看這個季主任后來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也知道這個蘭一是什么貨色了。
只不過白白搭上兩張電影票和一頓日料大餐。
雖然，這件事很有可能也讓他那個表妹受到牽連，但是他趙玉衡是什么人啊，他不在乎。
趙玉衡家里兄妹五人，他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憑什么只有他一人能順利讀完大學并且找到好工作呢？
還不是靠他自己心狠手辣，不放過一點機會。
對于趙玉衡這種人來說，只要能出頭，兄弟姐妹算什么。更何況現在這個只是一個看他現在混的不錯才攀上來的表妹。
如果不是蘭一媽媽在中心醫院的工齡太長，根基太深，他一個剛來的醫生無法撬動，那這次撤職的就不是這個季主任了。
趙玉衡陰惻惻的想著，晚上一定要慶祝一下自己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