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又走了幾分鐘之后隊伍最后的女生們徹底放棄，姜空說：“再堅持堅持，馬上就到華嚴寺了，那里可以歇一歇?！?/p>

她想了想，伸過手去：“你們手上輕一點的東西都給我提。”

幾個女生都把手里的小包給了姜空，倒也不好意思再喊累，跟著她一起繼續往上爬。

他們在華嚴寺修整，向海清點人數，大家都在原地休息，有個小亭子賣一些水和小零食，旁邊還有個大爺在賣烤紅薯。

姜空說：“我們爬到金頂寺吧，清寒山最高的地方，在那里可以求簽買平安符，還能貢獻點香火錢。”

向海喝了一口水：“你還信這些？”

“不信。但許愿這種事心誠則靈?！?/p>

姜空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圈圈玩，突然想起向海說的燒烤的事情，便問他：“你不是說這里可以燒烤嗎？”

向海說：“我們爬的這座峰多是廟宇，不能野營燒烤。燒烤的話等一下坐纜車去另一座峰，那里有很多家專門的燒烤宿營地?！?/p>

“哦，你比我這個本地人還了解嘛?！?/p>

“朋友告訴我的?！毕蚝Ｕ酒饋斫M織學生，“走了。”

華嚴寺離金頂寺還有好長一段路，而且越往上路越陡峭，快接近山頂時石階兩邊的樹已經越來越少了，全是大片的杜鵑和山茶，艷麗又熱烈的綻放。

登頂的時候姜空明顯感覺到山頂的風凜冽起來，灰色的云層壓在中間那座屹立著的純金寶塔之上，上面的經幡隨風飄動，氣勢威嚴。

金塔矗立在中央，四方是四座供香客參觀或禮佛的寺廟，廟前四只大鼎香爐燃著煙，一片煙霧繚繞，香火旺盛。

耳邊縈繞著從寺廟內傳來的誦讀佛經的聲音，有著安定人心的神奇魔力。

姜空擦了擦臉上的汗，她的發絲被汗水打濕，粘在臉頰和鬢角處，眼周細密的汗珠顯得她的眼睛更加靈動晶亮。

她四處張望著，終于找到了那次和魏玲麗來時買平安符的地方。

她回頭找向海：“老師，要買平安符嗎？”

向海正在照顧一個小腿抽筋的女生，便對她說：“你先去，別跑遠了。”

姜空便只好自己一個人去了，她買了三個平安符，寫上魏玲麗和她還有向海的名字，然后拿著到金塔上去，站在下面把平安符掛在經幡上。

她想掛那個最高的，但是身高不夠，踮著腳，胳膊都抬酸了也沒掛上。她泄氣的只好掛在了下面一點的經幡。

掛好之后她坐在金塔下的臺階上，看見向海也拿了一根紅色的像絲帶一樣的平安符走了過來。

“平安符掛得越高越能被神靈看到，越平安幸福?！?/p>

向海走到金塔下，手里拿著紅色的平安符仰頭看著，風吹得很大，把他的外套吹得鼓鼓的，頭頂的經幡在獵獵作響。

她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想淡淡的笑一笑。

向海也努力了好久才把手里的平安符掛在了最上面的經幡上，他又站在那里看著那根飄在風里的平安符良久，然后才轉過身來，走向等他的姜空。

“你給誰求了平安？”

“想給的人?！?/p>

“不是自己嗎？”

向海搖搖頭，臉上帶著笑，風把他的笑吹得淡淡的。

姜空回頭看了一眼，沒關系，反正她幫他求了平安。

02

他們參觀寺廟里供奉的神佛時姜空偷偷跑去求了簽，把自己身上的零錢全用作了香火錢。

她跪在蒲團上，閉著眼認真的祈禱。

佛啊，如果你聽得到我的祈愿，就拜托你保佑我，讓那個叫向海的人喜歡我吧。

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又睜開眼，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貪心。

那就喜歡我一下下吧。一下下就好了。

這句話她只念了兩遍就被向海的喊聲打斷了。

“姜空，走了?！?/p>

姜空睜開眼，抿著嘴巴，憤憤地起身，對著他生氣的喊：“你催什么催??！”

向海一臉莫名其妙：“叫你一下也要生氣?！?/p>

她也不知道聽誰說過，要念三遍才會有用。

她走到門檻邊要邁出去，又不甘心的跑回來站在那里作揖作了好幾下，快速的默念好幾遍，這才稍覺安慰的走了。

“你不想向神靈求點什么嗎？”姜空問他。

“我不太信這個。”

姜空想了想，說：“我以前也不信啊。”

“那為什么現在又信了呢？”

“當你心中有所求而不得的時候就會信。”

“說到底還是自己心里有所愿，有了不能有的奢念?！?/p>

姜空聽見他這句話，心里突然的鉆上來一陣仿佛錐心的疼，卻又很快過去。她看著向海：“我經常忘記你只有20歲。”

向海停下了腳步，抬頭遠眺群峰疊嶂和云霧翻涌，山風冷冽，吹得他眼睛疼。

“畢竟是你的老師?！?/p>

老師……老師……

姜空低下頭獨自一人走下臺階，沒有再等他一起走。

向海在原地站著，看見她被幾個女生拉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

他喃喃又念一遍：“有了不能有的奢念……”

姜空被苗然然和謝藝拉著一起去拍照，她實在笑不出來，剛才和向海說的話就像一把刀子插進她的心臟，拔不出來就一直疼，拔出來了還是疼。

奢念啊，奢念。

她簡單的想要喜歡一個人成了奢念。

她心里懊惱，為什么他要是她的老師？如果他不那么聰明，按部就班的上學，現在就是他的學長。

中午時向海帶著他們乘纜車去另一座山峰進行野外燒烤，食材由那邊的店家提供。

姜空和女生們在一起洗菜，向海和男生們在一邊搭烤架埋烤碳，姜空覺得忽然之間他們的距離變得很遠很遠。

她心不在焉的把一個茄子洗了一遍又一遍，等回過神來，發現洗水池邊只剩她一個人了。

她端著茄子走到桌子邊坐下，他們已經把腌好的肉都放到燒烤桌上烤起來來了，肉上的油滋啦滋啦的響。

她翻著烤肉，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比其他桌的都烤得好，同桌的女生們一邊吃著她烤的肉一邊說：“班長，沒想到你這么會烤。”

“不光肉烤得好，這些素菜烤得也好，你看咱旁邊這桌，全是糊的哈哈?！?/p>

旁邊那桌人聽了便紛紛起身過來搶肉和素菜，這桌的女生們又連忙護食，兩撥人嬉笑怒罵著，十分熱鬧。

姜空也被他們熱鬧開心的氛圍感染，她其實本身就是很喜歡熱鬧的人，只是遲遲融不進去這個班級。

她站起來對搶食的那群男生說：“想要我們的食物可以，來和我拼酒，贏了的食物歸你們?！?/p>

“來來來！”

一群人起哄著，向海坐在一邊慢慢的喝著茶，看著他們鬧，倒也不管。畢竟都是大學生了，他也是這么過來的。

姜空一連喝了兩瓶啤酒依舊淡定從容，臉都沒紅一下，對面男生雖然說有酒量好的，但是也就是圖個熱鬧開心的氣氛，也不是真要把姜空灌醉了才好，所以都是見好就收，倒也其樂融融。

“班長，你酒量怎么這么好？”旁邊的女生們都挺開心的，問她。

姜空夾了一塊豆腐放進嘴里，說：“大概遺傳我爸吧。”

以前父母還沒有離婚時，姜空的爸爸就喜歡喝酒，喝醉了就砸東西，雖然她被魏玲麗關在房間不準出來，但她還是能透過門的縫隙看得一清二楚，看到他們吵架砸東西身體就忍不住發抖。

所以她一般輕易不喝酒，除非心情極糟，比如今天這樣，酒一喝多她就有個毛病，會渾身發抖，大概是小時候落下的陰影。這么多年過去了其實已經好了很多，但是這個毛病還是改不掉。

因為她有了醉意的時候就會去回憶小時候的事情，然而她的小時候能想起的無非就是她的爸爸醉醺醺的樣子，暴躁怒罵的樣子。一想起這些她就由心到身的感到恐懼，就會發抖，這就是一個死循環。

外面下起了雨，不大，淅淅瀝瀝的打在碩大的芭蕉葉上，小雨天的山里空氣帶著濕潤的水汽，絲絲涼意滲入皮膚，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姜空感到一絲灼熱，她上完廁所回來的路上站在走廊底下看遠處山霧繚繞和云層交融在一起，因為來時就是陰天所以他們一開始就在里面的小草屋里燒烤，下雨倒是對他們沒有什么影響。

雨滴從屋檐下掉下來打在姜空手心里，開出一朵水花。

她把手伸出去接了更多的水花，捧了滿手的水撲在自己臉上，感覺舒服了一點。她的身體輕輕發著抖，在那里又站了一會兒，聽見那邊有人喊她，便又走了過去。

他們已經沒再喝酒了，都坐著正正經經的開始吃菜，有幾個人正在一邊打麻將玩紙牌，還有幾個女生忙著拍照。

大家好像都有事情做，就連以為會被冷落的姜空都坐在女生堆里和她們聊天玩狼人殺，只有向海一個人坐得遠遠的，換了張藤椅躺著，在那跟個年過花甲的小老頭似的喝著茶，看外面的雨景。

姜空拿了個盤子，裝了點素菜和肉，全都挑的好的，然后給他端了過去。

她把盤子放下就準備走，向海問她：“玩得怎么樣？”

“挺開心的?！边@倒是實話。

“開心就好?！毕蚝６似鹚畔碌谋P子，轉過頭去吃了。

姜空抿了抿嘴唇，開心的偷偷笑了一下，小跑著回到桌子上去了。

吾愛之人，一生平安。

——第3323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