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姜空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猛地翻起身來，坐直了，趕緊小聲喊他：“向海。”

“怎么了？”向海回頭，走到她的床側。

姜空從床上起身，站起來，抬頭看他。

床側一邊與墻之間的空間很狹小，站不下兩個人，姜空踮著腳，小腿靠著床榻邊沿，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我以后還能見到你嗎？”

“當然能。”

“你騙人。”姜空聲音大了一些，眼淚從她眼眶滾滾而落，他都辭職離開了她要去哪里找他，又該用什么身份，什么借口去找他。

向海往后退了一步，姜空往前一步，貼近他的身體，微微仰頭，湊上去吻他的唇。

向海說：“不可以，姜空。”

姜空停住，眼眸里有星星在閃耀，她問：“為什么？”

“吻要給喜歡的人。”

“我是在給喜歡的人。”

“但是我不喜歡你。”

姜空的眼睛震顫了一下，慢慢的遠離他的臉，她眼睛里的星星被好大一片烏云遮蔽，黯淡了。

向海明顯的看見了她眼睛里，神情里深深的痛楚。

姜空一直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表情，那么淡，那么冷。

她迅速回過頭，爬上床，扯過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一動不動的縮成一團。

向海也迅速出門把門關上了。

他扶著墻走到客廳，像是在水里憋了許久的氣，深深的猛吸了一口氣，然后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

他用手蒙住嘴小聲輕咳了一會兒，倒了一杯水在沙發上坐下來，卻就那么端著，一個人對著黑夜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很久，他對面的房間門打開了，莫舟山揉著眼睛出來上廁所，看見那邊坐著個人，嚇得喊出聲音來。

向海回頭看了他一眼。

莫舟山上完廁所來他旁邊坐下。

聽他說完之后，莫舟山無語：“你這就是自找苦吃。干嘛不直接說出來？”

“我要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我不想讓我媽覺得我和沙婧分手是因為她，我不想我媽討厭姜空。”

“沙婧家可不會這么容易放過你這個金龜婿。”

“所以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在我表白之前我不想讓她因為我受到傷害，那樣對她不公平。”

“說來說去，你就不該去找這個實習工作，當什么老師。”

“但如果不是我去了風陵大學也不會遇見她。”

“那你也用不著這么傷人家小姑娘的心吧？”

“不能確定好的事情不能隨便給人希望。我想給她的是確定的答案。”

莫舟山對他的這種想法不是很認同：“哥，不能太理性。”

向海喝了一口水，剛才倒的溫水，現在已經冷了。深秋的夜里，水入喉都是刺人骨髓的涼。

他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恰恰是他的理性讓他和姜空錯失彼此八年，不得相見。

第二天早晨向海去敲姜空房間的門，里面很久沒有回應。

“姜空，你起床了嗎？”

還是沒有人回答他。

“向海。”

蘇靜站在衛生間門口，神色略冷的看著他：“昨晚睡在那里的小姑娘是不是你那個學生？”

向海無從辯駁：“是。”

蘇靜的眼神一下子凌厲起來，她說：“她怎么會在家里？”

向海皺著眉，頭疼的按著眉心。

“姑，那是我女朋友。”莫舟山從房間里走出來替他解圍。

蘇靜帶著懷疑的神色回頭看莫舟山：“你女朋友？那個來找你補習過的……”

莫舟山趕緊點頭：“是，我倆就是那時候看對眼的。”

蘇靜疑慮的神色這才慢慢消退了，繼續回衛生間洗漱。

莫舟山走過去敲門，還是沒人答應，他直接推門進去。

偌大的房間里床單沒有一絲褶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像是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晚。

向海走到床邊，摸了摸枕頭，手伸進枕頭下面，再攤開手掌，空的，竟然連一根她的頭發都沒落下。

我不喜歡你，這是我對你說過的最大謊言。

——第3231封信

02

姜空的大學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沒有遇見向海以前的樣子，她又開始了獨來獨往，走在校園的每一個地方都在忍受著別人瞟過來似有似無的探尋眼光。

班上那些想要靠近她的人也都對她退避三舍，課堂上的小組活動沒有人愿意和她一組，連苗然然也不怎么和她說話了。

她問姜空，鬧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后不后悔？

姜空沒有猶豫，她脫口而出“不后悔”三個字。她對苗然然笑了笑，說：“我只是喜歡我的老師，僅此而已。”

如果不是遇見向海，她現在還像一只無頭蒼蠅一樣迷惘的被困在一盤菜里打轉，怎么也不會想到一張桌子上不是只有一盤菜。

雖然心情受到很大影響，不過姜空還是沒有放棄去學習，她在畫室里待的時間多了，大概是這里都是些埋頭苦學的人，壓根不關心這外面的紛紛擾擾。

過完了這個秋天之后，姜空的心境越來越平和了，在風陵市下了第一場小雪的時候，離她上次見到向海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卻好像一年那么久。

宿舍里陳漫和杜小云她們的嘲笑她也已經免疫了，她一身風雪的回到宿舍里看見杜小云和余渺圍著陳漫夸贊她身上的名牌連衣裙時，她轉身便去宿管那里申請了搬離宿舍。

姜空把行李都搬回家的那天下午，她見到了向海，隔著好多好多的人和一排排的車。

她站在已經掉光了葉子的銀杏樹下面，把行李箱拖起來的時候抬頭便看見他騎著一張電動車被夾在兩張黑色汽車中間進退兩難，兩側又都是來來往往的學生。

有學生和他打招呼，他略一點頭。

那件事對他沒有什么影響，姜空在心里想，既然沒有影響是不是就不影響他的實習了，這樣他就能繼續留在學校，她也能有個念想。

姜空松開行李箱，把雙手插在衣兜里，看著他的背影。

他穿了一件很厚的綠色夾克外套，里面大概是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圍住他的脖頸，顯得很溫暖的樣子。他的耳朵被凍紅了，耳側的皮膚卻還是很白，姜空能看見他的睫毛頻率很慢的眨著，一下一下，掃過這寒冬里的冰冷。

他的側臉在這小雪天的清晨里顯得更加清冷俊秀。

姜空最近總是在想，能被他喜歡的女生該有多幸福。

有人從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轉過頭來回應。

姜空連忙跟著轉身，往前挪了兩步，膝蓋撞在銀杏樹細細的樹干上，一捧壓在枝頭的白雪啪嗒掉下來砸在她露出的后頸里，冷得她一個哆嗦，跳起來趕緊抖掉。

她再回頭的時候，前面的路已經通了，那一排排車都開出了校門，早就沒有向海的影子了。

滴滴滴——

后面有人對著她連按三聲車喇叭，姜空失落的收回視線，回頭瞧見一輛黑色奧迪慢慢地開到她身側，停了下來。

姜空正覺得奇怪，車窗搖了下來，她看清是誰之后，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

“看你一個小女生搬這么多東西太不容易了，老師送你一程。”陳淳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懶洋洋的靠著靠背，瞇著眼睛沖她笑。

真是看了就讓人比吞了一只蒼蠅還惡心的臉和笑容。

姜空轉頭拖起行李箱就走，壓根沒打算理他。

姜空回到家里洗了澡坐在房間里吹頭發，手機在旁邊振動，她關了電吹風，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想了想，還是接了。

“喂，你好，哪位？”

“怎么，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電話那邊的男人聲音黏膩，帶著一絲曖昧的調戲。

姜空渾身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就起來了，她恨不得把手機丟出去。

“陳淳你是不是有毛病？”

“老師就想跟你道個歉，以前是老師不對，以后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你惡不惡心？”姜空把電話掛了，把他拖進黑名單，卻還是覺得一陣反胃，那種惡心的感覺，從每一個毛孔散發出來。

姜空沒什么心思再吹頭發，覺得屋子里有些悶，把窗戶打開了，對面的電線上堆了一條細細的，像線一樣的白雪。

她嘆了口氣，把窗戶關上，坐到書桌前開始看書。無論如何，她還是想去南青大學。

接下來的幾天里姜空都收到了陳淳發來的曖昧短信，還有一些不堪入目的黃色圖片和視頻，言語挑逗，姜空覺得要是有個惡心大賽，他一定能拿第一。

她不知道陳淳又想干什么，把他的微信刪除后他消停了一段時間。

有一天中午，魏玲麗回家來，遞給她一個快遞，問她買了什么東西，她也覺得很奇怪，她這幾天壓根沒怎么上網。

她拿回房間拆開，是一套內衣和內褲，還附贈一張紙條。

期待看到你穿上它們的樣子，一定很迷人。陳淳留。

姜空又惱又氣，渾身發抖，她拿了剪刀來把那東西連同包裝都剪了個稀碎，還覺得不夠解氣，又偷偷跑到外面去，用打火機點燃了燒掉。

事情卻還沒有結束，之后的每一天陳淳都換著花樣給她送一些很私密的東西，或者是女人男人的果體照。

每次姜空都要跑出去燒個干干凈凈，還要瞞著魏玲麗，最后心情也整日郁郁寡歡，學習時注意力也沒法集中。

她晚上有的時候還會做噩夢，一身冷汗的驚醒之后就睡不著了，整個人都變得很憔悴。

去學校的時候她也有些戰戰兢兢，下課之后就只想趕緊回家，避免碰到陳淳那個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