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廢物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因為我是個廢物,所以我總想逃離生活,在網絡世界里尋找一處可以立身的地方。
我找到了,那是電影的世界,這里面充滿了光怪陸離,充滿了屌絲逆襲,充滿了佳人佳話。
我很喜歡這里面的世界,可是越沉迷進去,我越發現一絲格格不入,可能是我太貪心了吧,總會把自己也代入到電影主角的身上,長此以往,我也越來越焦慮。
這種焦慮的基石是被欺騙感,因為電影的結尾大家都是美滿的,可我經歷的,我所看見的,卻總是不盡人意。
越焦慮,我和現實的隔閡越大,直到喪尸們的來臨。
我的世界變成了一部電影,電影里有愛恨情仇,更有生與死的如影。
這部電影終于要結束了,因為喪尸的出現和滅亡都太突然,它們像一陣風,不知為何吹到這個世界,又不知為何,很快的從這個世界上銷聲匿跡。
風走的最后時刻,必定是狂發而猛烈的。
故事結尾要從李紫薇開始說起,當時她捧著沖鋒槍不斷掃射沖過來的藍色變異喪尸,喬宇森跑過來遞給她潛水用的專用裝置。
“快跑,喪尸就要突過來了。”
“不行,他們還在下面,你見到陳道長了嗎?”
“沒有”喬宇森咬牙:“但是今晚的喪尸不對勁,你確定我們下去不是找死嗎?”
李紫薇沒有接茬,提著槍朝樓梯跑去,喬宇森咬牙跟了上去,沖鋒槍開始在四樓宣泄起來。
跟李紫薇喬宇森他們一隊的人,因為五樓有直通海族館潛水的地方,此刻必定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們拼命朝潛水位置跑去,不管有沒有氧氣管的都紛紛跳下潛水臺。
藍色變異喪尸跟隨他們一路來到了潛水臺,當那些人跳下去后,出奇的,藍色變異喪尸止住了腳步,它們像人類一樣開始思索,最后紛紛后撤,尋找沒有入水的食物。
許婧用刀削掉半個喪尸的腦袋,她右肩受傷,用力過猛下無法抓住刀柄,唐刀直接脫手而去,這一下她便沒了武器,然而他倆面前還有大批量跑上來的喪尸,沒有辦法,董華拉著許婧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房間里跑去,董華快速的關上門,門外傳出劇烈的沖撞聲。
“跑不掉了,這下真的完了。”
董華回過頭看向許婧:“馬上就要死了,我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我愛你,許婧。”
當董華說再不說就來不及時許婧就預料到了什么,她沒想到董華下面一句話是我愛你。
直接越過了喜歡。
有點輕浮,兩個人連交往的了解都沒有,怎么能夠直接脫口說愛呢。
“我知道你現在心里肯定沒有我,我也不祈求你會對我說什么,我只是希望,下輩子,下輩子你先遇見我好嗎?給我個機會。”
許婧輕輕點頭,董華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他笑道:死而無憾了。
突然,劇烈的槍聲在門外響起,子彈穿過喪尸透及木門,在木門留下一個個彈孔。
李紫薇推開門,兩女的目色再次交融在一起,各自望向彼此,眼里都有復雜。
“方澤在哪?”
李紫薇問道。
“三樓。”
。。。。。。。
在五樓潛水臺的那批人,望著消散的變異喪尸們,悄悄舒了口氣,他們相互看著,都有劫后余生的喜慶感。
“這群玩意怎么進來的?”
“鬼知道,幸虧他們還怕水。”
“它們現在變異成這種鬼樣子,以后不知道還會怎樣了,他媽的,人類越來越活不去了。”
潛水臺下面飼養著海豚,他們闖入海豚的領地,海豚嚇得紛紛躲進水底,不過這群家伙經常接觸人類,加上本性善良,不一會它們就圍了上來。
一只海豚拱到正哀愁的人,那人溫柔的揉起海豚的腦袋,她這個排解憂愁的下意識行為被其他人看到,其他人剛想會心一笑,突然臉色大變起來,指著摸海豚頭的女子喊道:韓一茜,你被咬了!
。。。。。。
一條木棍從許大佑腦袋旁邊透了出來,木棍直接穿透喪尸腦袋,喪尸嘴上拉達的涎水滴在許大佑的臉上,許大佑還保持著驚恐的表情,他腦袋旁的木棍宛如一條游龍,接二連三的刺了起來。
藍色血液噴了出來,噴在推開的門上,讓秦嵐下意識的叫起來。
陳道長有些無語:你倆是等我扛著你倆跑嗎?
秦嵐和許大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朝陳道長身后跑去,陳道長這個佝僂的小老頭,此刻宛如蒼松,雖然他也抵不住喪尸的狂潮,但是他邊打邊退,喪尸根本突破不了他的周邊。
就這樣,一直朝樓道口后退的三人和我碰頭了。
我看見陳道長,就像看見了美國隊長蝙蝠俠,他可是我認識人里面戰斗力的天花板。
陳道長看見我,臉色與我相反,因為我的身后也墜著一大批喪尸,我們兩方人馬相遇,就表明沒了退路。
“方澤你真是個喪門星,你走到哪我就倒霉到哪!”
許婧把方澤帶回銀河匯府,銀河匯府淪陷了,妹妹還傻逼了。
方澤進入養殖場,養殖場暴動了。
現在他們進入海洋博物館,還沒歇腳,這群喪尸們的設定就崩亂了。
難怪許大佑口不擇言,這事攤誰身上誰都得崩潰。
“三樓有沒有”
我沒理許大佑的吐槽,對陳道長說道。
“好,那去朝左樓道,那里有滅火器,還能當一件武器。”
陳道長一馬當先,我充當斷后路的,因為手里面武器,潦草用衣服包裹住胳膊朝它們揮舞。
這群變異的喪尸能力比之前強悍太多,我根本就斷不了后路,多虧許大佑的幫忙,我釀釀蹌蹌擊退了兩三個撲過來的,而我胳膊上的衣服也被喪尸拽掉。
這時,一只視線之外的漏網之魚從喪尸的夾縫中撲了下來,直接咬在我胳膊上面,一道血淋淋的傷口隨著它的拉扯頓時呈現出來。
陳道長瞳孔緊縮,他揮舞拐棍,將撲過來的喪尸抽掉,我順勢從它的拉扯圈里逃了出來。
“小方,你———”
“別管我,注意前面!”
我低吼,胳膊被咬傷后我面前的喪尸更加瘋狂,但同樣,我也瘋狂起來,因為我知道了結果,手腳不必在畏畏縮縮,頃刻間,我的手上又多處幾道咬痕,但后面撲過來的喪尸也被完全擊退。
隊伍快速奔跑,很快我們來到了左樓梯口,我甩動手肘,擊碎滅火器前的玻璃,甩動滅火器,把它當做我的錘子。
我不能打開安全栓去噴它們,滅火器噴射確實會有一定的氣壓沖擊,但對喪尸來說杯水車薪,并且滅火器噴射后會產生大量的煙霧,這會使我們的視線受阻。
在我們邊走邊上的過程中,頭頂的槍聲越來越響,最終子彈從頭頂宣泄而出,將我前面的喪尸給擊退了。
我扭頭,李紫薇架著槍站在樓梯上面,喬宇森站在她身邊。
許婧從樓道上沖了下來,端起我的胳膊,眼淚從眼眶涌了出來。
我把她拉到身后,喪尸只是被沖鋒槍擊退,并沒有被消滅,我的前面還不斷踴躍著變異喪尸。
不知道為何,當看見許婧對我哭的時候,我的眼睛突然濕潤了起來。
“五層的潛水臺肯定被喪尸包裹了,我們去不了,上來的電梯入口就在排水管旁邊,我猜測這群喪尸是順著排水管上來的,電梯入口也渡不過了,我們現在還有一個地方可逃,就是四樓的海豹訓練場,那里有大量的蓄水源,我們可以跳進那里躲避喪尸。”
短短一瞬間,李紫薇就推理出最合理的方案了,我們毫無意義,這會李紫薇和喬宇森拿著沖鋒槍在前面,陳道長斷后,許婧在我旁邊。
可能是心理作用,在這種決然時刻,我感受不到身體被咬后的異樣,只有疼痛感提醒著我我還沒有喪尸化。
樓道口涌上來的喪尸越來越多,我們的后路徹底被斷絕了,喬宇森架著沖鋒槍快速前進,隨著子彈散落的乒乓聲,沖鋒槍內的子彈越來越少,我們最終來到了海豹訓練場,這是個圓型宛如古羅馬的建筑,場內血跡斑斑,數十個喪尸正在撕咬海豹的尸體。
它們望見我們,并沒有舍下手上的食物,而是一邊拖著食物一邊朝我們奔來。
喬宇森抬起沖鋒槍,然而他扣動扳機后,槍內只有緩緩的青煙冒出。
沒子彈了!
李紫薇的槍里也沒有了!
陳道長按住喬宇森的肩膀,一招馬踏飛燕,整個人憑空而起,宛如大鵬般朝撲向李紫薇和喬宇森的喪尸們打去。
他拐棍橫掃,撲來的喪尸紛紛向后栽倒。
此刻后隊變成了前隊,陳道長變成開拓者,李紫薇和喬宇森變成斷后者。
李紫薇來到我身邊。
“還有什么愿望嗎?”
我抬眼望她,她并沒有看我,剛才的話就像擦身而過后說的一聲對不起。
“好好活下去,活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一滴淚從李紫薇的眼眶飄落,隱約間,我聽到了她的回答:好。
我們隨著陳道長突入到海豹訓練場的內部,入水臺近在咫尺,可當我們真正靠近時才發現,入水口里的水被抽干了!
(海豹的蓄水池有進出兩個管道,用于清潔蓄水池的水源,這兩個管道常年開啟,由機器控制,已經形成了自循環。)
蓄水池露出了它原本的水泥面,幾只逃到這里的海豹被螞蟻一樣多的喪尸圍在蓄水池內,大口吞吐。
一個可怕的猜測出現在我們心中——————這蓄水池的水————恐怕是這群喪尸們關上的!
它們到底變異成什么樣子了,已經擁有這種智慧了!
擁有這種智慧的它們,還有人類的生存環境嗎?
可是我們已經沒有時間思考這些問題,后面的大部隊喪尸接踵而來,小部分跳進幾米深的蓄水池加入盛宴,大部分朝我們撲來。
“從這個梯子上去,去四樓電梯!”
絕境之下,李紫薇眼睛一亮,給我們再次指引了方向,我們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從李紫薇指向的梯子向上爬,邊爬李紫薇邊跟我們解釋:
“通往地下停車場的電梯被喪尸圍住了,我們可以去這層的電梯,四樓電梯我記得是遠離廁所的,排水管道就在廁所旁邊,所以四樓電梯極大可能不會被喪尸包裹,我們推開四樓電梯門,直接跳下去就是地下車庫的死水區了。”
我們爬梯子,喪尸也開始跟著爬梯子,這種詭異現象在今晚已經見怪不怪了,這梯子是員工專用梯子,從這里會直接從海豹訓練場的外部(這個設計就像鼴鼠的洞,洞只有一個,但有好幾個出口)
出了梯子,李紫薇帶領我們奔赴四樓電梯,陳道長被喬宇森背在背上,充當李紫薇的護法。
四樓電梯位于四樓的最左邊,類似于安全通道的設計,每個安全通道都有一扇鐵門,像守在城堡門口的護衛,告誡游客這里止步,再進一步就要退出海洋博物館了,想進去必須重新繳門票。
這種設計就是為了杜絕游客從地下車庫隨意進入海洋博物館。
通向“護衛”的末端道路是“東海龍宮”,“東海龍宮”是海洋博物館起的名字,這里的左右和穹頂都由特殊玻璃打造,玻璃外面就是海水和海洋生物,游客走在這里宛如置身于海底世界,十分夢幻。
我們可沒有半點如夢如幻的感受,心里想的全是逃亡,從梯子跑到“東海龍宮”,首先拉上了東海龍宮的玻璃門,給喪尸們制造點阻礙。
然后順著水晶宮一路前行,抵達“護衛”處。
萬幸,四樓電梯口并沒有喪尸。
可當我們剛抵達這里,后面就傳來玻璃門不堪重負的破碎聲。
望著禁閉的電梯門,陳道長轉身站在了“護衛”門口。
像暮年將軍一樣等待著千軍萬馬的臨城。
“我還能拖點時間,你們快去開門。”
鐵門根本阻擋不了喪尸多少時間,這是明顯的事情,陳道長站出來,就是為了給大家多爭取點生存的希望。
我看著他的背影,又想起來下水道的場景,老家伙唱著不流行的戲曲,做著不流行的事情。
老頭,你還真是個文化遺產啊!
我笑了起來,拉住陳道長的手,將他拽到我身后:
老頭,裝逼的事情多留給后輩人不好嗎?年紀大了小心扯著胯。
他想要掙扎,但我在他耳邊的低語讓他認了下來:
“后面的路就指望您老多擔待了,費心照料照料他們。”
陳道長嘆了口氣,背過身,苦笑著擺了擺手:
不送了。
他率先跨過鐵門,朝電梯走去。
李紫薇朝我鞠了個躬,抬頭眼眶紅潤,她扭頭離開。
只有許婧還拉著我,而喪尸的奔跑聲越來越近,她抬頭,宛如孩童般祈求道:不要留在這里,都能活下去的。
我第一次和她有親密的接觸,摸了摸她的腦袋,舉起了左手
“你看,被咬了,活不下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別做懦夫,這還是你告訴我的。”
許婧癟起嘴,眼淚噼里啪啦的流下來,可是她的雙手緊緊拽住我的胳膊,后面喪尸已經見到了蹤影。
我朝許大佑和董華使了個眼色,他倆拽住許婧朝后拉,后面的嘶吼聲越來越大。
而電梯也被撬開了一個口,陳道長和喬宇森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努力的推動電梯門。
終于,許婧還是放手了。
咔噠,我關上鐵門,此時喪尸已然快要撲到我的面前。
最后一刻,我竟然沒有恐懼,更沒有不舍,只有安寧。
我是個廢物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不過就算廢物,也有燃燒自己的那一刻。
我相信,就算我燃燒的光亮再小,再暗,但是在茫茫黑夜之中也彌足輕重。
哎,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我在天竺寺前好像許下過什么承諾。
什么承諾來著?
呵,不重要了,我這一生許下過很多承諾,可到頭來奉守的寥寥無幾,人生向來就是個啪啪打臉的過程。
我扭過頭,面向撲來的喪尸們,大吼著沖了過去。
像一只飛蛾,撲向熊熊燃燒的烈火。
。。。。。。
九月九日
因喪尸爆發而帶來的混亂逐漸走向平息,當喪尸滅亡的那天晚上,秩序就開始慢慢生出了萌芽。
今天離那日還不算遙遠,世界上存活的幸運兒們總感覺那夜恍如昨日。
喪尸在那一天里發生了離奇的突變(當然,喪尸的出現就是一種無法揣度的意外。),那天夜幕褪去后,S物質紛紛滅亡,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人類終于敢走出了陰影,在陽光下自由的奔跑。
可是他們除了興奮之余,還有深深的疲倦。
每個從喪尸手中茍延殘喘的人都有一段忘不了故事,忘不了的人,每個人都能寫成一本書。
關于我的書,只是眾多等待被遺忘的書籍中的一本。
但我很幸運了,至少在此后三十多年,我的這本書上譜寫的緒論一直被瘋子或者英雄所標注。
竟然序章的開篇不是廢物,如果我能知道,說不定我會樂開了花。
許婧踏上海洋博物館這片故土,今天是她第一次重返故地。
她手中的唐刀已經不見蹤影,代替的是一束嬌艷的花朵。
走到地下停車庫邊緣,許婧的步伐略微有些凌亂。
因為她來晚了,她前面還有一個佳人正在上香。
李紫薇聽見動靜,扭過頭來,朝許婧微微頷首。
許婧回以點頭,默默上前,將花獻在了墓碑上面。
“想通了?”
“嗯”
“想通了就好”
兩人的交流就只有這三句。她們凝望著面前的墓碑,久久沉默。
墓碑很簡陋,只有幾個字:
方澤之墓。
不知過了多久,李紫薇吐出一口濁氣,她想要說什么,才發現旁邊的人已經不知所蹤了。
呼———
還是不告訴她為好吧,可是憋在心里有太過難受了
李紫薇點起一根煙,煙氣向上飄去,將李紫薇想說的話也帶上了空中。
我聽說有個人活下來了,在那天晚上,她的名字叫:
韓一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