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女士，這位是我們醫院的護工。
人命大于天，如果你們老爺子不行了，可以告訴這位護工，他會及時與我聯系。”
病房里放著許多病床，彼此之間空著一米多的空隙，里面坐著病人的家屬。
一身白大褂的驢醫生領著白仙羽到病房后，整個人氣質瞬間變化，令人乍看一眼就知道是一位醫術高超之輩。
“哎呦，謝謝醫生，謝謝醫生了。
只是錢都給老爺子治病了，現在兜里空空的，還是不需要護工看管了……”
病床上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安靜躺著，輸液線靜靜的打著點滴。
一個頭發枯燥，臉色憔悴彎著腰的婦女窘迫說著，而她是老人的女兒。
“放心，考慮到你們的情況，所以我專門向醫院申請來了這位護工，他是免費的。”
驢醫生一臉的感動慈祥，目光堅定的拍了拍陷入尷尬的憔悴婦女手背。
“那謝謝，真的謝謝啊……”
在不知情的婦女感激下，驢醫生以一副我為人人的姿態離開了病房。
白仙羽在病房不擋路的角落處找到了一個矮凳子，隨后搬到老人旁邊坐下。
“小伙子，吃個蘋果吧，自家種的，可甜了。”
婦女長滿繭子的手從旁邊紅帶子里拿出了一個通紅的蘋果，在輕快的用水果刀削掉皮后，笑著遞向了白仙羽。
白仙羽錯愕一會后接過了蘋果，但只是拿在手里并沒有吃掉。
“唉，我爸這一輩子也是個苦命的人，以前剛開放時是一家暴發戶的兒子，那時候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后來還花一大筆錢娶了改革前是名門望族的我媽。
可惜后來我爸在一次賭場上被一伙人下了套，把我爺爺辛辛苦苦賺到了家產輸了個精光。我爺爺氣的一時腦梗，因為沒錢醫治，被活活氣死。
而后來不久，我媽受不了苦日子，在認識了一個富二代后，選擇拋下我爸和襁褓里的我跑路了。
我爸氣的拿起柴刀就要沖出門劈了我媽的家人，以命搏命。
但那時候還在襁褓里的我因為饑餓而哇哇大哭了起來。
原本要拼命的我爸連忙放下柴刀，跑回房間給我熬米湯，再也沒有了輕生的念頭。
后來啥都不會的我爸為了養活我，開始四處給人打工賺錢。
雖然被相識的人嘲諷曾經的大少爺變成了現在一副哈怕狗樣，但我爸只要為了能賺錢，別人要對他咋樣都愿意。
好不容易我長大了，原本以為可以讓我爸過上好日子，沒想到現在他卻要離開我了……”
……
看著面前哭哭啼啼敘述往事的婦女，白仙羽一直處于沉默之中，既沒有取笑，也沒有同情。
他知道，面前的婦女只是想借助聊天的形式來解壓，此時認真聽故事才是對人家最大的尊敬。
時間很快來到了晚上七點，黑色的夜像個燈籠一樣把整個世界罩在了里面。
嘀——
在白仙羽打算起身離開時，老人的指標瞬間歸零，儀器發出了刺耳的嗡鳴聲。
“爸！”
婦女趴在安詳離去的老人身上，痛苦大喊。
白仙羽懷里的書籍不斷顫抖了起來，這代表著人確實已經死了。
護士和醫生很快沖進病房，安慰身體已經沒有力氣的婦女，同時對老人身體進行檢查。
白仙羽深了口氣，起身把凳子搬回原位，隨后離開了這里……
這是一個煩悶的夜……
夜晚的校園寂靜一片，此起彼伏的蟲聲在綠化帶的草堆里吱吱叫著。
它們像是一個個偷學的孩子，只有等到校園里住宿的學子和老師們進入甜美夢鄉，四周安靜后，才敢發出聲音背誦著白天從老師那里偷聽來的詩詞文章。
學校院墻處有一座緊挨墻體的六層樓辦公樓，在其頂層靠角落的一間辦公室內燈光依舊明亮著。
初一四班的頭頂有些禿的任鄭老師俯身辦公桌上，拿著紅筆一絲不茍的修改著學生們的試卷。而辦公室里只有他孤身一人。
或許是修改試卷的時間過于長了，鄭老師打了個哈欠，放下筆，彎彎的腰漸漸筆直，最后輕輕靠在座背上。
“累死了。”
鄭老師用手輕輕捶打著有些發酸的腰，緩緩呼出口氣，目光注視窗外遠處的黑暗，來緩解眼睛疲勞。
他又想起了之前被葉楠撞見的那一天場景，現在自己不再跟曾經的幾個堂弟交易了，安安心心的教書，希望可以彌補內心對葉楠的歉意吧。
鄭老師困困的打了個哈欠，雙手向上伸了個懶腰，結束大腦的思緒發散，繼續修改起學生試卷。
但此時一張扭曲無比的臉正無縫隙的貼在辦公室的玻璃上，兩只充滿殺機的眼珠子一直看著還在修改試卷，毫不知情的鄭老師。
兩雙貼在玻璃上的嘴唇無聲的上下張合了一下，那分明是再說一個字。
死！
但最為恐怖的是……
這TM是六樓啊！
……
正在細心修改一份試卷的正在師鼻子微微聳動了一下，他忽然聞見空氣中竟然彌漫著一股子泥土和腐臭混合的惡心氣味，像是附近放了一具死去好久的動物尸體。
“什么東西這么難聞。”
鄭老師被熏的一臉惡心，手不停在自己鼻前扇動。
但在她抬頭想要查看時，空氣中的怪異氣味忽然消失了。
鄭老師的目光朝四周望了望，但并沒有什么惡心的東西，那氣味因該是從窗戶外飄進來的。
心中有些不舒服的鄭老師緩緩低下頭，但他的瞳孔猛然睜大，臉上血色全無，甚至跳動的心臟都變得冰寒無比。
此時在他面前的試卷竟然變成一張潔白如瑕的紙，上面開始一點點出現紅色的字跡，那紅字體飄來的淡淡血腥味讓他情緒慌張，呼吸困難。
“鄭老師：
鄭老師，我是葉楠啊。
那一天放學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你為什么要害我，當我被你們追趕到一棟大樓樓頂，你們一張張陰森的嘴臉讓我真的很害怕。為了不被你們抓到，折磨。我只能轉身咬牙從樓頂上跳下去。
那種在空中失控的感覺真的好難受啊，我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那么清晰，可我身子卻是先著地……
好疼……
真的好疼……
可為什么你們看見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我卻沒有伸出援助之手？
一直站在旁邊看著我被活活疼死。
原來這樣好方便掩蓋你表面老師，實際上卻齷齪的賣d。
就這樣你們看著我一直給疼死……”
驚慌、恐懼、害怕，無措……
鄭老師內心被瞬間擊潰，他明白，死掉的葉楠來找他報仇了。
雖然當初他做了很多葉楠找他復仇的噩夢，也漸漸可以接受夢里面自己的悲劇下場。但此時真正的鬼出現在了面前，他卻想要立刻逃走。
鄭老師很想站起身沖出辦公室，但他不敢動，怕自己的動作會被變成鬼怪的葉楠殺死。
“葉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老師的錯。
老師一時鬼迷心竅的就跟自己幾個鬼混的堂弟待在一起了。
當時發現你躲在拐角偷看，最后驚訝喊出我名字時，我并沒有打算殺死你。
可是，哎。
葉楠，老師教書十幾年了，從原本慷慨激昂的憤青少年變成現在禿頂的中年。
但葉楠你死后老師一直很愧疚，失眠都是常態甚至有時候總是產生幻聽，似乎聽見了你曾經問我題目的聲音。
老師錯了，老師知道錯了。
要是先前老師隨便你殺泄憤，但現在老師已經有家庭了，孩子也懷上了。
葉楠，看在我還有個未出生的孩子份上，求求你別殺我。”
鄭老師額頭密布著冷汗，嘴中不停求饒著，訴說著自己的無奈，而身體抖的如同一個篩糠。
但他的話語卻戛然而止，此時眼前桌子上的白紙邊緣處竟然憑空出現了一滴滴血跡。
像是有一個人正在和他同樣保持俯坐的姿態，而那人臉上凝聚著的血液正一滴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了紙上。
字憑空出現在了紙上：
老師，我好痛苦。
從樓上跳下去好疼啊！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內臟被摔破，身體的骨頭全都散架了，耳朵里嗡嗡響著，估計自己腦袋腫成了一個豬頭
真的好疼啊！
被摔斷腿的我眼睜睜的看著站在我面前一直等我死的你們，我真的好疼……
好疼……
老師，就在一個小時前，我爸媽都下去陪我了。
你也……
“陪我吧。”
鄭老師毛發悚然，因為最后三個字是從他耳邊響起了。
“唔！”
他驚恐的想要大叫，一只從身體后面伸出的稚嫩小手卻捂住了他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