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焯懷疑林家一大家子根本是想死了。
可林沁搖搖頭,否定了楚焯的猜想。林若氣呼呼地說:“是皇……”皇帝那個王八……
袖子被猛然一拉,林若轉過頭,看見林沁對她用力搖頭。
林若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幾乎要脫口而出的是什么。
就算再不把那些放眼里,她們也不能因此拖累仍在這里的林家——里面有她們珍而重之的親人,不管再討厭。
“就是那把椅子上那位提的!”林若換了個稱呼。
不等楚焯反應,她又急急道:“他早就覬覦我長姊容貌已久,我長姊可是天下有名的美人!”
不知為何,明明該怒該嚴肅,但林若提起“美人”這二字時,楚焯不自覺一個恍惚,仿佛見到了一身寡淡青衣的人。
她是一抹隨時能淡去的墨,水到了極致。深藏在瀟瀟灑灑的一幅潑墨山水畫里,就連整個派里和她最親近的他都只能窺得冰山一角。
不對!
他在想什么!
手用力捏了把大腿肉,楚焯痛得臉都抽搐了下。
幸虧林若沉浸在對長姊的花式贊美中滔滔不絕,沒有人發現楚焯詭異的行為。
該用心重點關切探究林家這事兒才對,楚焯告訴自己,畢竟和已故的姑母密切相關。
楚焯皺眉,不著痕跡地打斷了林若,問道:“如果你家的想法是你長姊,那找你們回去……?”
看也知道這兩姑娘都是反對這事兒的,林家真有打算便不該還招了倆踏上修仙路的姑娘回來看著,還白白對家里生出怨憤。
“不是的。”林若搖頭。
“長姊身上有婚約的,”林沁這樣平靜慣了的人也掩不住嘲諷:“宮里和這個婚約,林家兩手都要抓。”
楚焯:“……”
太騷了吧,林家居然還可以讓一個姑娘入宮再把她身上婚約轉到另一個姑娘身上——楚焯從來就沒見過這種聽起來就特別扯的操作。
除了話本里面出現過,楚焯還沒見過這種一看就是要得罪人的作死行為,頓時對世族林家刮目相看。
特別是,他看了看這兩修仙去了的林家姑娘,楚焯大感意外,“你們既已拜入仙門,林家還要你們聯姻?”
能夠修行已經是對家族的一種庇護和貢獻,世族除了供養修士以護衛自身,也源源不絕的送出自家的優秀子弟去修行以讓家族在俗世站穩腳跟。
林家要求這么高,資質夠去修仙還得兼來聯姻?
林若和林沁對視一眼,皆是輕嘆。
“其實,我們跟你說這些,也是有目的的。”林沁索性坦承,換來林若恨鐵不成鋼的怒目相向。
林沁沒有因此改變主意,她直直看向楚焯,大有愿意說出一切的架勢。
滿大堂的茶座恰好離了些人,伴著那踏上破木板樓梯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林沁主動打破這一茶座的沉默。
林沁:“楚師兄早就看出來了吧?”
這話一出。
捧著花茶讓熱氣薰臉的林若手一抖,茶杯在瓷盤上撞出清脆“咔”的聲響。
芬芳花香在入她鼻端瞬間失了甜美。
自以為瞞天過海老戲骨的林若駭然望著楚焯。
楚焯只是挑了挑眉,笑道:“不曾想你們繞了這么一大圈還是愿意坦誠。”
他有打探消息之心,哪里能聽不出來林若滔滔不絕的抱怨也有她的目的?
“是,很抱歉前面對師兄的試探。”林沁誠心道歉,“但林若說的字字屬實,我們并未有所欺瞞。“
這個懂事早熟的姑娘一向平緩穩重,這會兒說到“字字屬實”和“未敢欺瞞”時,卻是語速格外得快,聲音也因急切不自覺拔高幾分,顯然是怕楚焯為此拂袖而去。
楚焯依稀記得前世的林沁似乎不是這個樣子,只是或許太久了,他記憶也已淡去許多,具體哪里不同一時他也說不上來。
他只點點頭,安慰了下這個師妹,“我知道,那么,你們的想法是什么?”
楚焯并未同詢問安樂公主那樣問她們。
他問了這么一句話,卻讓對面姊妹倆齊齊陷入沉思。
見狀,楚焯頓時了然,這兩人怕也只是來他面前一試,并未真正想好要做什么。
他左手緩而有力地給自己右手手腕揉捏按摩起來,舒緩著自己的肌肉,心態也越磨越是平和。
“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提議。”楚焯靠上桌面,手肘撐著桌子,雙手背面交錯成了一個倒尖兒托著他的下巴。
少年俊逸清雅的眉眼帶著笑意看她們,被注視的人不自覺放松了神經。
“什么提議?”林若下意識問道。
楚焯揮手佈下一個隔音屏障,這個陣法也是從前被迫泡在九玄峰藏書庫里時學會的。
靈力波動毫不遮掩,楚焯的靈力氣息大剌剌地飄散開來,在空間中幾番震蕩搖晃,象個醉鬼一樣左搖右晃的飄遠了去。
但凡有點兒修為的人都朝這兒投來了視線,或近或遠,或閑或忙,都止不住往這兒張望。
林沁長年被關在后院不知曉,林若卻是清楚的,她同那些看過來的人一樣,面上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你怎么沒事?”林若尖叫出聲,她顫顫指著楚焯,不可置信地。
這個困惑同樣在感知到靈力氣息的人腦海中浮現。
或許,這個“你怎么沒事”換成“你怎么沒死”會更貼近林若和四周看來的人的想法。
眾所周知的是,京城規矩森嚴,尤其是它腳下由國師推衍出來并親手布置的大陣,更是管到了所有入京修士的頭上。
——擅動靈力者,必死無疑!
京城內從無斗法事件勞民傷財,京城內從無修士睥睨權貴官僚,京城內從無外力能夠決定京城的一切!
天無大陣絞殺修士從不手下留情,京城也成了那些目無下塵、視凡人如螻蟻的修士的墓地。
可、可是眼前這個人,這個楚焯?
“你、你、你你究竟是何人!”林若結巴了好一會兒,望著對面這個纖瘦的少年,驚聲叫了出來。
“我?”楚焯感到好笑,“你同門不同峰不同師尊的師兄之一?”
其實若不是宮門前那回動手,意外發現自己居然是受天無大陣承認的人,楚焯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在大陣眼皮子底下出手。
他心里有點兒暢快,比起偷偷摸摸還得在金丹鎖著靈力進京時,現在簡直稱得上是揚眉吐氣。
然而卻不是每個人都能領會楚焯的愉悅。
林若一雙妙目掀起怒火燒到被她注視的人身上,“你胡說!京城內修士與凡人無異,你、你莫不是藏了身份入的九玄派?!”
楚焯曲起食指,無意識地咬住關節,又松開。
他望了樓上這里看不見的房間一眼,下意識想加深隔音屏障,正想動手又想起在鏡花林暫住時領教過的師尊能力。
楚焯索性放棄掙扎,往后一攤。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