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宮宴在亂糟糟的情況下結束了。
除卻未與卓貴妃有所接觸的凡人們只是驚嚇過度還勉強算得上沒毛病，其他人基本上都是被抬走的。
昏倒的有，暈死的有……就連腿軟的修士都有。
完美演示了何謂“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由于他們的傾力演出，沒事兒又身份最高的謝皇后于是就有了事兒，得耐著性子坐鎮指揮，派人一一把這些人安頓好。
尤其是皇帝，謝皇后找人來抬他回去時，還特意對小太監吩咐道：“別太快找太醫來看，先讓皇上休養一下。”
被這么吩咐的兩個小太監提著擔架面面相覷。
擔架上的男人兩頰削瘦，一向是意氣風發的眉眼現在看起來脆弱極了。哪怕那身細致又處處彰顯身份的龍袍依舊筆挺，卻也擋不住他昏死過去的慘白臉色帶來的無力。
小太監看了這樣的皇上一眼，又隱晦地看著謝皇后。
感覺再不傳太醫，皇上他就要直接駕崩了？
謝皇后面不改色道：“皇上龍體有恙這種事兒，是萬不能外傳的，皇上若是清醒必然也不會希望自己這種事被傳出去。”
被吩咐的小太監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另一個小太監滿臉復雜的看著謝皇后。
謝皇后像是才想到什么，連忙補充：“何況今晚還送出去這么多人，豈不引起滿京城人心惶惶！”
逃過一劫正被人攙扶著要自己回府的眾人聞言，都是身子一僵。
這些人彼此看了看，都是一臉驚恐：皇后娘娘這是在警告他們不要多嘴！她在警告他們！
謝皇后笑瞇瞇地讓小太監們快把皇帝送走，轉頭對僵在那兒不敢挪動步子的人，她又是滿面春風。
“勞煩各位大人夫人這么晚進宮赴宴，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早還有早朝呢？”謝皇后扮演著一場宴會后稱職的女主人，熱情又貼心的送客。
只是這話怎么聽怎么讓人毛骨悚然。
曾是皇帝第一號馬屁精的某個宰相聽著頭皮發麻，為了明天的飯碗，還有烏紗帽不能白丟。
這個宰相頂著皇后娘娘溫和的目光，硬著頭皮問：“敢問皇后娘娘，這明日的早朝……？”
這明日的早朝到底是還有沒有！
謝皇后笑呵呵地說了那么一句話，叫一群拿著官印的都給嚇著了——皇帝可還昏著呢，謝皇后真要聯合謝家甚至世家有什么動作，他們那是叫一個毫無還手之力！
“皇上登基以來，勤政無休。”謝皇后說。
那宰相點點頭，那就是還有了！
生怕明天就被秋后算賬的馬屁精們快跳到嗓子眼的心才靜了下來，特別是今天還和皇帝一起擠兌過謝皇后的人，那更是一個驚喜。
“不過——”
本來應該早就發言完的謝皇后又揚聲。
已經開始往外走的人又齊齊頓步，心跳也跟著步伐猛然靜止在那兒。
那個才安下心的宰相一口氣堵在那兒，眼睛死死瞪著謝皇后，恨不得瞪死這個說話還大喘氣的女人。
謝皇后擺擺手道：“不過能不能平靜得一如往常，就看諸位了。”
“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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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個干干凈凈。
明焰紅燭兀自頑固燃燒，醇濃香氣與女眷妃嬪們留下的美人香緊密交纏、共同浮沉。杯盞瓷盤在案上地上凌亂一片，酒水灑了一地，少許還濕潤了地毯。
方才還歌舞升平熱熱鬧鬧的大殿轉眼只剩下無邊寂寥。
楚焯站在蒜頭鼻的尸體前面老半天了，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謝皇后只看了一眼，便又指揮起宮人們來善后復原。
只不過，看了看四周，謝皇后奇怪地出聲詢問：“我有好些問題——”
不知閉目養神多久的亦清遲睜開雙眼，青灰眸光溫柔的落在謝皇后身上。
謝皇后笑，“那我就不客氣啦——為什么只有被卓貴妃碰觸到的人才會受這失……什么陣法的作用？”
“靈魂印記。”
回答這個問題的卻是少年清朗的聲音，楚焯提著劍朝她們走來。
亦清遲在謝皇后狐疑的目光下點點頭，又看向楚焯。
得到肯定的楚焯大受鼓舞，“靈魂印記是直接烙印在靈魂上的，我猜因為姑母本身是鬼魂才能夠這么輕易得手，而失魂奪魄陣又主要是作用在靈魂的，這個手段恰好能夠方便牽引陣法。”
亦清遲頗為驚訝，她挑眉道：“你竟還分心觀察分析了這么多。”
她本以為楚焯就顧著拿“未婚夫”身份炫耀跟動手打臉皇帝了。
只是楚焯可不是她，他不知道他師尊心里的他這樣幼稚。他昂起頭，流露出了一點小驕傲，“那當然！我還知道這陣法不僅僅只是個陣法！”
亦清遲沒說話，她姐倒是有了興趣。
謝皇后特別感興趣，“什么意思？這和一般陣法有任何差別嗎？”
沒有等到更想要的人發問，雖然心知自己師尊恐怕不怎么有用得上自己的那天，楚焯還是有著一種……被需要的渴求。
但發問的這位可是未來大姨子！
楚焯立刻認真起來，“大…不是，皇后娘娘知道一般的陣法是什么樣的嗎？”
“這個問題范圍太大了。”謝皇后搖搖頭，坦然道：“我沒有修仙的資質和靈根，對此也是一竅不通。”
楚焯卻是一愣。
謝皇后無疑是一個，很認命的凡人。
她知道自己沒有資質和靈根，也不強求，只踏踏實實地盡她凡人身份的義務。對亦清遲這個比她幸運得多能夠修煉的妹妹，她也沒有什么怨懟和嫉妒，反而更高興能有人讓她多知曉不能碰觸到的世界。
但凡想修仙的，或是已經修仙卻卡在那兒的，哪里能有她這樣的心境？
楚焯想遠了，一時有點兒出神，謝皇后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才把他給招回來。
他連忙解釋道：“陣道也有陣修在修煉，但因為都是以靈力入道，他們的陣法也都是以靈力作用的。換而言之，一般的陣法傷不到靈魂，因為靈力無法作用在靈魂上面。”
謝皇后若有所思。
“但是以魂力入道的就不同了，他們的陣法作用在靈魂上面，所以就算是神游境的修士也可能中招，就像今天那位。”楚焯還不忘舉例，增添與生活切合實際的感覺。
謝皇后立刻舉一反三：“也就是說，靈魂和靈力是分開修煉的，并沒有水漲船高的關系？”
“對！”
楚焯誠心地給她鼓掌，“娘娘真是聰穎過人，這些東西能夠理清的凡人委實不多。”
畢竟凡人全靠聽說，能分清靈力靈氣都是個問題。
謝皇后被他逗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