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建國之后精怪不存，各路妖魔鬼怪早已消失不見，更遑論地府的牛頭馬面。
文燁忘了這點，居然傻不愣登自己迎了上去，險些命喪當場。
牛頭馬面與鬼怪傳說無關，僅僅只是兇暴的混沌巨獸。
那晦暗的環境也自非所謂地府，而是在異世界被稱作世界夾縫的險惡之地。
世界夾縫上方是已經淪為末世廢土的科技進化文明，而下方則是對此一無所知的修真世界。
文燁身處世界夾縫第一層，弱小的他向上必死無疑。他別無選擇，只能帶著自己那不靠譜的系統一路闖蕩，逆行百層夾縫最終抵達修真世界。
兩年后，神州大陸。
“怎么還沒有見到人跡？”青年一手托著虛像化的三維地圖，煩悶自語。
他自世界夾縫穿越而來，從極深的海眼歸墟入口脫出，然而行走一天都未曾見到半分人影。
雖說只是閑庭信步，但文燁經歷了兩年的死境求生，現在的實力堪稱恐怖。即便是散步，也已經走過了不短的距離。
林木欣欣向榮，泉水涓涓細流。
風吹葉響，拂動青年黑發，而青年也就此停下腳步。
冰冷的電子音倏然響起，那是陪伴文燁突破百層夾縫，名為進化樹系統的奇妙存在。
<<告：有不明生物接近>>
當文燁步入這片林子之時，虛像地圖上多出了許多光點，雖不知其中是否有人族存在，但至少終于是見到活物的痕跡了。
“我知道。”
文燁低聲自語，他的瞳仁閃動著異常的熱切，靜候著那未知生物的到來。
樹葉沙沙響動，不久后映入文燁眸中的，是一只翠綠毛發的妖狼。
那妖狼目露兇光，繞著文燁打轉，呲牙咧嘴似是在炫示自己的強橫武力。
文燁無動于衷，僅僅淡漠佇立在原地。
“咕唔......”
而那妖狼發出沉悶的吼聲，它再三感受，眼前之人身周并無半分元氣波動，想來真的只是一個尋常凡人。
“嗷！”
妖狼咆哮，張開血盆大口，獠牙猙獰，驟然撲向文燁！
然而文燁卻只是冷漠地看向妖狼，口中輕喃：“噓——”
虛空之中傳來詭異波動，似是有一只虛無大手憑空乍現。那只手伸向妖狼猙獰血口，輕輕一捏，便將妖狼的巨口捏得稀碎。
碎肉滑落，妖血四濺！
“啊......我明明已經控制力道了......”
那妖狼痛苦翻滾，然而卻是無法出聲，這顯然已經是活不成了。
文燁無奈地搖了搖頭，尷尬自語：“算了算了，還是先鑒定一下情報吧。”
“鑒——”
話音未落，文燁的動作卻忽然滯住。
因為在他的視野之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人！是人！”文燁心中老淚縱橫，天可憐見，兩年了，他可終于見到真正活生生的人了！
雖說文燁的百層夾縫之旅并非孤軍奮戰，他身邊有不靠譜的系統，有寵物黑貓，有許多機械戰斗女仆......但論及真正意義上的活人，這還是第一個！
那人自粗壯巨木后現出身形，他一襲皂衣，從文燁的視角來看，無疑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古裝人。
文燁禁不住好奇，多打量了幾眼，只是他這熱切的眼神稍有些嚇人。
“和電視劇里演得差不多誒，就是這眼罩有點非主流了......”
那青年戴著漆黑的眼罩，眼罩幾乎覆蓋到鼻尖，其正中有一條V型白線，想來大概是眼罩上唯一透光的地方。
文燁上前兩步正要搭話，而那黑衣青年卻抽身飛退，口中大喝：“別過來！”
文燁并未聽其指令，而是又向前了兩步，他歪了歪頭，神色疑惑不解：“怎么，難道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別過來！”
青年再度吼道，文燁終是停下腳步，兩眼眨巴眨巴，一臉人畜無害地望著那青年。
文燁并不知曉，那青年此時心中驚恐有如無底深淵，他栗栗危懼，連這威脅式的大吼都只不過是色厲內荏的驚慌之舉罷了。
“這人，這人是什么怪物！”
“他是何方大能？不可能啊！神識根本沒有感覺元氣逼近！”
“倘若他的元氣修為深厚到連我都察知不到，那定然是聞名神州的大人物，可這家伙的樣貌，不僅不像，甚至有些怪異啊......”
文燁的服飾確實怪異，那是他穿越前的裝束。盡管在世界夾縫中，他以系統的威能，用「進化點」將全身服飾都進化成了神器，但原本的款式模樣卻都是未有變化。
長度過膝的黑色風衣，解開三道扣子的白襯衫，黑色緊身牛仔褲，再加上一雙純黑的高幫皮靴......
文燁剛才還在吐槽面前的青年裝束有些非主流，但反觀他自己，雖談不上審美怪異，但這簡單粗暴又狂野莫名的黑白配，若是放在他穿越前的世界，倒確實不太能在日常中看到。
“這家伙的服飾，難道是我不知道的某個舊紀元遺族？”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
“關鍵的地方在于，我剛改造完成的實驗品妖狼竟然連近身都沒做到，就莫名其妙沒了？”
“這不對勁吧，這太不對勁了！”
青年驚慌莫名，他指尖輕顫，保持著后退態勢，緊張問道：“你是何人！”
“好像可以交流了！”文燁心花怒放，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他回憶著自己看過的小說情節，心中思索：“玄幻修真世界的話，我還是不要惹事為妙，惹了小的出來老的，環環相扣無休無盡，這樣就跟小說里的主角一樣，都是被迫拼死修煉變強的社畜了！”
是的，即便將工作換成修煉，這樣的生活又與曾經的社畜日子有何區別？
“我，要成為龍套！”文燁心中如此震聲大喊，于是想到了回答之法。
文燁撓了撓頭，故作尷尬道：“我，我只是個平凡的旅人，來這里冒險，但是一不小心迷了路了。”
鬼信啊！
文燁毫無自信地瞥了那青年兩眼，卻見對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真的有幾分相信。
“這都行？”
文燁心中訝異，然而他卻并不知曉，那青年的思緒與他的猜測并不一樣。
“這么明顯的謊言，這家伙竟然臉不紅心不跳說出口了？”
“有陰謀！有大陰謀！”
“我得思考，這家伙為什么會來東荒險地深處？為什么要刻意接近于我？為什么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忽然，在文燁熱切的目光中，那青年點了點頭，似乎已經確信。
“是了，這家伙定是發覺了瘴毒的根源，想通過我煉毒的過程推演出瘴毒的解藥！”
青年的神色逐漸變得冷漠起來，他盯著文燁，眸光中閃動著些許殺機。
文燁縮了縮頭，心想著莫非是這人聽說自己身份平凡，于是就起了殺心？
然而接下來那青年的疑問，更是讓他一頭霧水。
“你看到了？”
“？”文燁大惑不解，他是看到什么了？
“你看到了吧。”
“？？”文燁皺了皺眉頭，覺著事情好像并不簡單。
“你一定是看到了！”
“？？？”文燁抓撓著頭發，臉色難堪道：“怎么回事，走了這么久，結果遇到一個傻子？”
“你一定是看到我煉毒，想要推演出解藥吧！”
青年歇斯底里地恐懼大吼，他手指著文燁，指尖輕顫，牙齒敲出戰栗的音節，頗有幾分不顧一切向死而生的味道。
“哈啊？”文燁真的被眼前青年的猜想給問傻了，他和顏悅色，嘻哈笑道：“哈哈，朋友你誤會了，我真的什么都沒看到，我只是個平凡的過路......”
“少裝蒜了！呼，呼，呼——”
青年沉沉喘著粗氣，似乎壓制住了心中恐懼。
他咬牙切齒，嘴角溢出鮮血，憤然喊道：“我敬你是前輩，可你怎么能這般恬不知恥不要面皮！”
“你明明紋絲未動，就將我的瘴毒妖狼給輕易捏死，卻說自己是個平凡路人？”
“你有這般通天徹地的修為，又離我這么近，神識肯定早早就鎖定著我，窺視著我的實驗了吧！”
“前輩，哪怕我們立場相對，但你至少也是當世大能......”
“你這般裝腔作勢無恥之尤，想來在神州也定是聲名狼藉行同狗彘！為，為我輩所不齒！呼哈，呼哈...呼哈......”
青年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喘氣，他心知自己無從抵擋，接下來恐怕是難有活路，故而恣意貶斥文燁，一吐他胸中郁結。
他眼里血絲密布，弓著背伸著脖子，惡狠狠瞪著文燁，想將他最后的尊嚴凝成利刃，烙刻在文燁的心魂之中。
然而毫無作用。
文燁緊蹙雙眉，他一手按揉著太陽穴，眸子漸漸冷下。
風聲，葉響，蟲鳴，鳥語......一切盡皆消散。
萬籟俱寂，落針可聞。
“咕嘟。”
青年咽了一口口水，那剛剛蓄積起的氣勢轉瞬便消弭無聞。
肅殺的空氣，捎來文燁的陰沉低語：
“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