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睿之扶了扶鏡框，嘴角微揚。
其實他也覺得，將一本完全沒有名氣的小說初版初印定為5000本，實在是有些荒謬。
一般，就算是有些名氣的作家，在新書發售的第一周內，能夠賣出2000本的，都算成績不錯的了。
要是一本完全沒有名氣的小說，能夠賣完5000本，他都敢直播倒立拉稀！
但是，這次社長的態度十分強硬，硬性規定，《圍城》的初版至少是5000本以上。
譚睿之也找社長談過很多次了，但是沒用，最終無奈之下，也只好將《圍城》的初版初印定為最低標準的5000本。
不過，如果就連這本書的原作者都覺得，初版5000本有些太多了的話，他再帶著原作者的‘意愿’去找社長，想必就能縮減預算了吧。
他忽然覺得，袁勝這個作者，或許可以培養一下，是個踏實務實的作家。
然而，袁勝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把他打懵在原地。
“我覺得，《圍城》初版初印5000本是不是太少了點，以我個人的觀點來看，不說幾萬幾十萬本，但至少一萬本要有的吧？”
“噗！！！”
一旁的李愁正喝著水呢，結果直接一口水，全噴桌子上了。
李愁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連忙拉了拉袁勝的衣服，小聲道：“袁老師，初版初印5000本，對于一個新人作家來說，已經是最高規格了，一萬本的初印，不管是在哪家出版社，基本都是內定給那些成名作家的。”
誰知，袁勝卻渾然不在意的道：“李編輯，常言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個優秀的出版社，不就是應該為好的作品而打破陳規嗎？”
“當然了，如果李編輯以及在座的各位主編、副主編都覺得我年輕，自視甚高，好高騖遠，那我也只能默認，畢竟我現在也只是一個毫無名氣，完全不入流的小說作者罷了。”
袁勝說完，便雙手插兜，背靠椅子，不再說話。
李愁搖頭嘆息。
原本他一直以為，袁勝是個性格溫和、很好說話的作者，但是現在看來，實際上他才是那種最硬的刺兒頭作家啊。
沒遇到事兒的時候，他就是一頭溫順的綿羊，平易近人，然而一旦遇到與他相關的事兒，他就立馬化身為一顆炸彈，隨時有可能爆炸。
當然，他不否認袁勝是一個優秀的作者，寫出來的作品的確能夠打動人心，但是，他的視線抬得有些太高了。
初印一萬本，就算是那些小有名氣的作家，也絕不敢一嗓子吼這么大的數字。
不管是在他看來，還是會議室里的其他人，都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沒有看清現實，一點也不切實際。
最終，直到整場會議直至結束，袁勝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會議散場后。
“呵呵呵，袁老師，這時間也不早了，要不先到我家吃個晚飯，咋倆喝一杯，慶祝這次合作愉快？”
出了出版社的大門，李愁迅速拉攏袁勝道。
在他看來，雖然袁勝這個年輕人有些眼高手低，但他也算是有實力的那種，而且之后還要繼續合作的，所以維持好關系總歸是沒錯的。
袁勝卻是直接翻了個白眼，指了指自己的臉，回道：“老李，你看我今天像是合作的很愉快的樣子嗎？”
李愁尷尬的笑了笑，安慰道：“哎，你別往心里去啊，不是老哥我不幫你，而是你說的初印10000本，那根本就不現實，就算我同意了，那主編也不會同意，退一步講，就算主編同意了，那上面還有社長呢，社長他能同意嗎？”
“這人嘛，總是得一步一步來的，等你以后出了名，打響了自己的名聲，到時候別說初印10000本了，就算是十萬本，也有出版社拍著隊來找你！”
“行了行了，你就別擱這兒跟我畫大餅了，”袁勝搖了搖手，道：“飯我就不吃了，我還得回學校有事呢，改天請你喝酒，走了。”
看著離去的袁勝，李愁無奈的搖了搖頭，拿出手機給老婆打了個電話：“喂，老婆啊，酒你藏好了沒啊，還沒啊，哦哦哦，那正好了，不用藏了，那人不來了，唉，你知道什么，那幾瓶酒好幾萬塊呢，萬一被那小子...唉，算了算了，不說了，反正你不用藏了，我馬上就回來了。”
……
袁勝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六點了。
他拿出手機，給付李芹打了個電話。
“學長...？”
“嗯，你在哪兒？”
“我在圖書館呀...（超小聲）”
“哦，我餓了，要去食堂吃飯，你趕緊下來。”
“噢.....”
掛斷電話，袁勝朝著圖書館走去。
沒等多久，一個身材嬌小、扎著個馬尾辮的可人兒一路小跑，來到袁勝面前。
“學長。”
“走吧。”
袁勝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朝著校外走去。
付李芹一路在他后面跟著，忽然小心翼翼的問道：“學長，你不是要去食堂吃飯嗎...”
袁勝沒有說話，付李芹也沒有再問。
兩人來到校外的那家美味麻辣燙，袁勝也沒問她要吃什么，差不多每樣都拿了一點，就直接遞給煮麻辣燙的阿姨，坐在椅子上慢慢等。
付李芹時不時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過了許久，她才終于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聲問道：“那個...學長你，不高興嗎？”
袁勝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付李芹又問道：“是關于工作方面的事嗎？”
這次，他甚至連頭都每抬。
然而，付李芹卻忽然笑了笑，說道：“學長你不用灰心啦，你寫出來的文章那么優秀，肯定不會有問題的。”
袁勝直接翻了個白眼，道：“我又沒說是工作方面的事兒。”
“可是學長你的表情就是在說：‘沒錯沒錯’呀！”付李芹眨了眨眼睛，說道。
“表情？”袁勝直接冷笑一聲，道：“那你說，我現在的表情，是在說什么？”
付李芹盯著袁勝看了一會兒，忽然道：“付李芹是個傻子吧....”
“噗！”袁勝直接被逗笑了，之前的表情頓時煙消云散：“你還真是聰明，這都能猜出來。”
“嘻嘻。”付李芹笑了笑，問道：“所以，真的是工作方面的事情不順利嗎？”
袁勝搖了搖頭，道：“也不能說不順利吧，只不過出版社給《圍城》的初版初印數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所以心情有些煩躁。”
要知道，當時《圍城》在地球，首印銷量可是高達13萬冊，更是在隨后的三十年里，斬獲400萬銷量的超高記錄。
在這里要求一萬首印，竟然都被拒絕了，他能不氣嗎？
不過袁勝倒也沒有覺得出版社做的哪里不好，畢竟市場才是檢驗產品的唯一標準，出版社就算覺得他書寫的再好，也絕不會貿然的給他無腦投資。
如果他們真的那樣做了，袁勝反而會覺得這種出版社，吃棗藥丸。
付李芹問道：“出版社給出的初印數是多少呀？”
袁勝嘆了口氣，頗為無奈的道：“5000。”
“5...5000？”
“是啊，才5000，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反正到時候書不夠，忙的是他們。”
付李芹立馬搖了搖頭，一臉緊張的道：“5000的初印數量不少了呀，我爸爸跟我說，如果一個出版社愿意給作者首印的數量超過5000，那就證明他已經是一名合格的優秀作家了！”
“而且，如果沒有名氣的話，要賣光5000本書，需要很長的時間的！”
常年在書店里的付李芹非常清楚，有些不出名作者寫的書，就算放在書店一兩年，都不一定能夠賣出去一本，相反，能夠在很短時間內賣完的書，基本都是名氣非常大的作家。
所以，出版社愿意給袁勝這個無名作家，初印5000本，真的是給足了他面子了。
與其說出版社看重的是他這本書，倒不如說他們更看重的是他這個人。
袁勝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吃完麻辣燙，袁勝付了錢，付李芹想付一半，但是被他無情拒絕。
付李芹是個倔脾氣，袁勝不收錢，她就硬要給，但是巧了，袁勝也是個犟人，付李芹越想給他，他就越不要。
于是乎，付李芹就左手握著錢，一直想往袁勝兜里塞，而袁勝則是一只手握住她左手手腕，兩人就這樣一路走回了家。
最終結果是，付李芹趁袁勝開門的時候，偷偷把錢硬塞進了他的口袋，直到袁勝洗完澡，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
……
第二天一早，袁勝罕見的在鬧鐘響起之前，就起了床。
迅速洗漱過后，隨意找了件外套披上，就朝著教學樓走去，在去的路上，順道在小賣部買了包煙。
遵循著記憶中的路線，袁勝走到了一間教室門前，看了看門口上的門牌號，確定是這里沒錯過后，就靠著墻邊，點了根煙，慢慢的等了起來。
今天，他要去找的不是付李芹，而是那個找付李芹‘借錢’的人。
雖然付李芹沒有跟他說過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她家里是開書店的，家境并不貧困，再加上平時還有自己打工，怎么也不可能交不起房租。
然后就是通過觀察，以及他最近這兩周，總是到付李芹班上去‘蹭課’時，耳濡目染，大概也就知道了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他通過她的那些同學，一步一步打探出著那個找付李芹借錢的人的身份，雖然一開始，那些人會故意疏遠和付李芹關系比較近的他，但是架不住他的臉皮厚啊！
學生時代，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大多數人去孤立一個人的時候，都是被環境所影響罷了，只是誰也不想去當那個打破環境的人。
他運氣也算是比較好，正巧這班里有一個女生那天，看到了那個男生找付李芹借錢的全過程，而且她還認識那個男生。
在打聽到了那個男生的詳細信息過后，袁勝心中分為寧靜。
只是不知為何，學生時代還未學會抽煙的他，忽然想抽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