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臺上站著的人已經換成了一位頭上挽著道髻的老道士，正是宗門里擔任戒律長老一職的張政。

“剛丹房的趙云芳長老詳細地為我們闡述了他們丹房的情況，下面我身為戒律堂的長老，也簡單說兩句......近年來，宗門發展太快，不僅弟子在資質上良莠不齊，而且好些弟子都不遵規守紀，甚至出現陽奉陰違的情況，公然示我們云玄宗的宗規于無物......”

張政洋洋灑灑地說了小半個時辰，最后蓋棺定論地總結道：“因此，我們戒律堂支持宗門大規模裁撤弟子。”

話音剛落，另一位風姿綽約，看上去約摸著三十好幾的中年美婦站了起來，“聚靈法陣出了問題，靈脈日漸枯竭，這確實必須得解決。相信大家都知道，近年來，宗門弟子長老月俸越來越少，比之前兩年銳減百分之五十，這固然是我們節流的一個方法。”

她頓了頓，“先前趙云芳長老和張政長老都表明了是想裁撤宗門弟子，而且，是大規模的裁撤弟子，這本質上都只是屬于‘節流’。

山下市井人家過日子，都懂得開源節流，為什么我們只會想著節流，而不懂得開源呢？為禍一方的妖道和妖獸，煙瘴之地里，危機和機遇并存的藥材。在我這個被你們戲稱為只入不出的老貔貅眼中，這些可都是錢啊。”

陸放認得這個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正是宗門里掌管錢財一事的蘇紅長老。當然，陸放之所以對她印象深刻，也是因為他的師父秦飛。若非以前有一次，陸放照例給師父秦飛投食喂丹藥，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內心里對這位蘇紅長老愛慕得很。

先前兩人肆無忌憚地言語交流，惱怒了坐在前邊，身寬體胖的“好學生”許樂。此時陸放再不敢如此，他以心聲傳音顧婉清，“蘇紅長老是你們這一脈的人嗎？”

顧婉清搖搖頭，同樣選擇以心聲回道：“勉強算是中立吧，兩不相幫。這已經算是我師父劉景文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此次她能出聲，我是萬萬沒想到的。有了她的率先出聲，好些人就敢發話了，傅明成就不敢肆無忌憚用權柄濫用嫡系，鏟除異己了。”

陸放又問道：“聚靈法陣壞了，這又是怎么回事？”

顧婉清對此好像很頭疼，明顯著并不想講這個，可陸放問起，她想了想，還是選擇一一道來。

山上人修行需要靈氣，有無靈脈的宗門在修行速度上相差甚遠，而有無一座聚靈法陣，更是天差地別。

聚靈法陣可奪取日月精華，星辰光輝，再將其轉換成靈氣。若是宗門弟子人少，聚靈法陣轉化的靈氣過剩，就由聚靈法陣藏風聚靈，反哺靈脈，以免靈氣潰散。若無聚靈法陣，尋常靈脈不過數十年，內里蘊含的靈氣就會被吸食殆盡。

顧婉清講完聚靈法陣，開始講云玄宗的情況，“我們宗門弟子眾多，若是往常還好，但如今我們宗門的聚靈法陣壞了，就是雪上加霜的局面了。因此站在這個角度上，我是支持傅明成他們大規模裁撤弟子的，當然不支持也沒辦法。

靈氣不足的后果很嚴重，除了嚴重影響弟子修煉速度意外，其余的宗門藥材也會受到干擾，這才出現了先前丹房長老趙云芳所說的靈田藥材年份，成色不足的結果。”

“長久之下，云玄宗靈脈逐漸枯竭，遲早會變成一座衰敗的死山。傅明成借機修繕聚靈陣，派人向我大肆索要靈石。一開始我還是同意的，只是后來丁點兒成效都沒見著，我也就放棄了。宗門靈石又不多，哪能經得住他們三番五次地獅子大開口。”

陸放問道：“傅明成那一脈去修聚靈法陣了？沒點成效？那你們為什么不自己派人去修？”

顧婉清白他一眼“你這話說得輕巧，傅明成這種活了這么久的老江湖，都只是認識一個半吊子的陣師。而就算這種修不成聚靈法陣的半吊子陣師，都足夠傅明成對他以禮相待的。”

顧婉清開始給陸放科普，“陣師除了陣法之外，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靈氣感知能力。根據靈力感知度，在不同的位置注入不同的靈力，以此達成陣法的要求。你說我要去哪里找這么一位陣師去？除非師兄你......”

似乎想到什么，顧婉清突然瞪大了雙眼，滿臉神采奕奕地望著陸放，好似一只狐貍盯著一只小雞一般。

陸放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別打我主意，我可不會......不會那什么布陣。”

顧婉清自是不信，她不滿地哼了哼，開始在內心里想著怎么拐騙陸放幫忙修繕那座聚靈法陣了。

在長達十年的相處時間中，顧婉清深深地明白了三個道理：

一．師兄是無所不能的。

二．師兄喜歡藏拙。

三．如果師兄說他不會什么事，那么請不要當真。具體情況，請參考第一條和第二條。

......

這邊的蘇紅剛講完話，已經有人出聲聲援她：

“蘇紅長老說得沒錯，我們確實沒這本事去找一位陣師，修繕聚靈法陣。但我們確實可以考慮開源一事，除了剛蘇紅長老說的那些事，此外，我們還可以派遣弟子給那些跨州渡船做護衛。”

但也很快有人出聲反對，場面一下子變得鬧哄哄起來：

“護衛？我們云玄宗的弟子去給那些滿身銅臭的商賈人士做護衛？傳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面子什么的還是先收一收吧，先解決怎么活下來的問題。”

“面子都沒了，百年以后，我們有何顏面去九泉之下見列祖列宗？”

“......不用等什么百年，倘若真一次性裁撤三分之二以上的弟子。宗門弟子屋舍十室九空，我們云玄宗名存實亡，老子這就到九泉之下，在祖師爺面前告你的狀。”

“致使宗門顏面掃地，羅老頭，你見不到祖師爺！你沒資格！”

“......WCNM，單老頭，老子就問你一句。這次大規模裁撤弟子，你那寶貝徒弟在不在裁撤名單之上？”

“在又怎樣？老子的徒弟，有真本事，不怕你查。”

......

忽然只聽“咔嚓”一聲，茶杯碎裂，水珠和陶瓷碎塊迸濺開來，隨后只聽一聲怒吼，“我還在這呢！”

頃刻間，整個大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