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鋒被抓進村子里沒有作半點反抗。作為一個從出生就生活在城中村的人，他深知中國的村民有多厲害。

以前在他們村就發生過一件事，有兩個騎摩托車的年輕人進村偷狗被發現，當場被打得半死仍進糞坑里，警察來了也只是把人救走而已，一個人都沒抓。

在中國，一言不合就全村武裝出動的事例簡直不要太多。

面對這樣一個陌生村子，林鋒一眼望去都是挽著發髻，穿著開衫的勞苦大眾形象，看不到一個穿著正常的文化人存在，一言不合被打死說不定都沒人為自已收尸。

所以他很乖覺地跟著聽到小女孩大聲呼喊趕來的村民進了村，被帶到一棵可能要五六個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樟樹下。

樹下坐著一個五六十歲皮膚黝黑的精瘦老頭，手上的繭子厚得發黃，皮膚褶皺里黑得油亮，一看就是中國傳統農業土地耕耘者的形象代言人。

林鋒被帶到這老頭面前就被村民圍在中央，眼見就是要開一場批斗大會的樣子。

那精瘦的老頭坐在大樹底下，穿著一身敞開的短褂，一只手拿著把殘破蒲扇悠悠然地扇著風。

他對林鋒上下打量了一陣，說話還算和藹：“少年人，你從哪里來的？偷偷摸摸到我們村子來做什么？”

“誤會！全是誤會！”林鋒擺了擺雙手，勉強地擠出一個親切的笑臉道：“大爺，我怎么來的自已都不知道，我和家人走散了，不知道怎么走著走著就走到這里來了。”

老頭側著耳朵聽完也沒說信還是不信，繼續問道：“那你家是哪里的？”

家是哪里的？林鋒想了想自已的來歷，又想了想自已想要去的地方，這才答道：“我家……建鄴城的。”

這會兒不等那個精瘦的老頭再問，旁邊先閃出來一個瘦小的青年指著林鋒對老頭道：“村老，這小子眉奸眼詐的一看就不老實，肯定是興霸寨的奸細。”

“奸細？我怎么可能是奸細？我人雖然長得細了點，但從來都不奸！”林鋒立即不服地反駁，要真被這些村民認定是奸細，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指不定就小命難保了。

老頭也不著急，轉頭向另一個長著國字臉劍眉星目的魁梧青年問道：“大剛，你怎么看？”

“村老，我看這個小兄弟長得細皮嫩肉的，要說是興霸寨的奸細恐怕不能夠。”那個叫大剛的青年回道。

“對啊！對啊！我這么細皮嫩肉的怎么可能是奸細！”林鋒見到有人為自已開脫，立馬附和。

“不過眼下正是要納歲貢的時候，咱們也不能輕易放他離開。”大剛沒有理會林鋒的言辭，繼續道：“依我看還是暫時看起來的好。”

“對，關起來，我也是這么想的。”之前發言的那個瘦小青年插進嘴來道。

這回精瘦的老頭終于點了點頭同意道：“既然這樣，那就先看起來。”

“別呀！我真不是壞人，你們把我關起來也沒用啊，何況我這人吃得多，還浪費糧食……”林鋒為自已開脫道。

可惜沒有人理會他的話。

“村老，依我看就把他關到牛大力家吧。”瘦小的青年繼續努力表現存在感道：“牛大力家就在我家對面，我日日夜夜盯著他，保管他跑不了。”

“盯著他你就不用出去干活了是吧？”不等村老答話，另一個年歲和林鋒差不多的瘦削姑娘從林鋒背后冒出來說道。

林鋒一轉頭，正好看到說話的瘦削姑娘帶著最先發現他的那個小姑娘在人群中，小姑娘還對他吐舌頭作了個鬼臉。

瘦小青年被這姑娘叫破了心思也不慚愧，嘿嘿一笑道：“小花，話可不能這么說，我這留在村子里盯人不也是干活嘛！你可要知道，這小子說不定就是個壞家伙，萬一咱們村里的青壯都出去狩獵了，這小子在村里搗亂，那不是院里燒火嘛！我這也是為大家著想啊！”

“那叫后院起火！”大剛接過話來，沒讓小花繼續和那瘦小青年爭執，他說道：“六福說的也對，村老，要不就把這小子關在大力家？讓六福看著。”

“嗯，那就這么辦吧。”村老點了點頭，算是把這個事情確定下來了。接著他也沒有避諱林鋒在場又繼續向大剛問道：“大剛啊，這批歲貢還缺的那點尾數你心里有沒有底？”

大剛聽到這個問題面色一黯，搖了搖頭道：“實在不行，只能去那個地方了。”

村老聽到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道：“那你看著辦吧，我老了，牛家村遲早是要交到你肩膀上的，就這么點家底，你可要守好嘍。”

聽到村老這些話，一旁的六福小聲念叨了一句：“不是還有我嘛？”

“你要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小花諷刺了六福一句。

村民一陣哄笑，接著便散了。

林鋒則被牛六福推著往半山腰上走去。

這牛家村建在牛頭山的山腳下，是一塊坡地。

在牛頭山東邊山谷有一條小河沿著山勢往下流，就在牛家村這一段地勢比較平緩，牛家村的屋舍都扎堆建在這塊緩坡上，所以各家各戶都相隔不遠，圍成半個圈子，外圍扎了柵欄。

東面是河，北面是山，西面山勢險要，也算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山水相處之下，倒也落了個風景秀麗。

林鋒一路看著田園風光被牛六福推搡著在村子里繞了幾個彎來到一個靠西邊的屋子。

這屋子位置倒是挺高，視野風景都不錯，可左邊臨著一道十來米高的懸崖，看那崖壁的陡峭程度，林鋒要想不經過村子逃出去，除非是專業的攀巖運動員。

在這屋子的東邊和下邊還各住著有幾戶人家，林鋒打量了一眼就知道自已要是想私下逃跑十有八九是會被打一頓再拖回來餓上三天的下場。

走到屋門口前，林鋒還以為里面會有個叫牛大力的家伙會出來和這個牛六福交接一下自已，誰知道近前一看，只是一間破舊的老屋，看大門上的蜘蛛網就看得出不知道多久沒有人來過了。

“兄弟，這地方不能住人了吧？”林鋒回過頭來正想和身后那個叫牛六福的說兩句，就被他猛地往前一推，一頭扎進了老屋里。大把灰塵揚起，措不及防的林鋒立時被嗆到咳得口水鼻涕橫流，狼狽不堪。

牛六福也跟了進來，把身后的門一掩，上前把林鋒踹倒在地，壓在他身上搜了一把。

只搜到林鋒身上的藍皮書和蛙舌匕，他隨手往自已懷里一塞。

又搜了一會兒再沒找出別的東西，牛六福這才放過林鋒，起身呸了一句道：“小子，你給我老實點，像你這種富家子弟老子見多了，長得細皮嫩肉油腔滑調的，沒一個好東西！”

一邊說話，他也一邊往屋外退去，到門口又說了一句：“你小子老老實實地呆在屋里，敢出門半步，打斷你兩條腿，叫你下半輩子只能爬著走！”說完便關門離去。

餓了一天又被暴打了一頓的林鋒被欺得怒火中燒卻沒有力氣反抗，只能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草泥馬的，哪天落到老子手上非弄死你不可！’

又困又累，林鋒挨在墻角邊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