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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半宵清夢

第五章真是無情

孟婆緊抿薄唇,雙眉微皺。那細白的手指用力的按壓在石橋欄桿上,瞬間便留下了幾道淺淺的印記。

“臭小子,總是做出這種忤逆之事,怎能叫你父親放心,叫我怎么跟你亡母交代啊……”

孟婆嘆息著搖了搖頭。

就在我覺得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驚的張大了嘴巴的時候,突然,她回頭看了一眼游魂的隊伍。

那抹銳利,嚇得我趕忙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這個時候,剛剛還排在我前面的大隊游魂瞬間也只剩五個人了。

我不想再看那孟婆的種種怪異舉動,也更不關(guān)心了那遠處傳來的笑聲了,因為馬上要輪到我了。

反正這陰間的事情本就不是我這樣一個小小的游魂能夠窺探的。

我望著在我前面那個喝完了孟婆湯瞬間便消失不見的魂靈,我也學著他們那樣,踏上了橋上最高的那塊青石板。

站在青石案旁邊,腳踩著這最高處的青石板,我才發(fā)現(xiàn),剛剛看到的橋的另一側(cè)又都是鏡像。

我看清了這橋的全貌。

原來這橋不是望不到盡頭,而是在青石案的一側(cè)、橋的另一邊本就是一片虛無。

橋下也空蕩蕩的不再見那些開的嬌艷的彼岸花。四周云霧縹緲,不見任何事物,暗的可怕。

只是望著近在腳下的無底深淵,也不知從這里跳下去到底疼不疼。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端起了石案上最后一碗孟婆湯。

湯碗冰涼,卻搖曳著一股清香。

輪到我了!

別了,我美好的人世間!

別了,這到處都充滿神秘的冥王鬼府。

我不再多想,把青花海碗放在嘴邊,嘗了一口這碗中的黃湯。

甜膩勾人!

美味絕倫!

這絕對是人世間沒有的美味。

也許這是地府給我們這些將要消逝的游魂這世上最后的慰藉。

一旁的孟婆見最后一個魂靈已經(jīng)端起了湯碗放在嘴邊,便不再守在自己的位置上,飛身而起。

兩側(cè)的差官也隨著孟婆的離去,開始站在橋邊觀瞧。

“這小子總是要惹出些事來,還要勞煩咱們孟大人操心……”

剛才那個為首的差官雙手抱在胸前,仍是一臉陰森的說著。

“大人,我聽說往生殿的差官們都走了,就剩老判官一人了,您說咱們要不要……”

幾個年輕的差官湊身上前,小聲的說著什么,但是,還沒等他說完,為首的差官立刻出聲訓斥。

“住嘴,休要多言!”

……

我這是都聽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啊!

冥王似乎很不得人心啊……

我一陣苦笑。

這地府的事與我無關(guān)。

只是剛剛那孟婆惆悵又關(guān)切的聲音讓我在驚駭?shù)耐瑫r心里一暖。

她說話的語調(diào)就像我媽媽的一樣……

我站在這橋的最高處,走到了邊緣,瞭望著眼前虛無的景象和腳下空洞的深淵。

心里頓感凄涼。

看了一眼離我十步以外差官們,他們此刻也許還在商量剛才的事情并沒注意到我。

我高高舉起了湯碗,雖然在這里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我就當自己是沖著家的方向。

提起了所有的力氣,小聲的說著,

“媽媽,原諒女兒不孝,我不該任性的去旅行,不該識人不清。如果有來世……啊……”

我本想痛快的說出自己在這一世最后的遺言,但是,還沒等我說完,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來,讓我腳下重心不穩(wěn),直直的向前倒去。

是誰?

好像是誰推了我一把。

就在我倒下的那一刻,隱隱的,我看到了孟婆的身影。

確切的說是在我手里的青花海碗碎裂的聲音響起時,她便瞬間移動到我剛剛跌落的地方。

只見她那姣好的容顏突變,一雙狹長的眸子精光乍現(xiàn)。

青蔥的玉手在伸長的剎那間枯槁,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就要伸到我眼前時,好像被誰扯了一下,又及不情愿的收回了。

那指向我的手指,好似是很想拉我一把,又似是責怪我打壞了她的湯碗……

那推我的力道雖然不大,但足矣讓毫無防備的我失足跌落,而且我又聞見了那股異香……

到底是誰呢?

我前面的那些游魂們可不是這樣下去的……

但是,我的身體還在不斷地下降。

四周漸漸暗了下來,只留一片彼岸花瓣還飄在眼前,似在送行,又似在陪伴。

我更擔心自己會不會就這樣被摔死。

剛才那孟婆的身后,好似露出了玄色衣袍的一角。

來人明顯沒有孟婆那般驚慌,而是表情淡漠的看著地上支離破散的瓷碗,故作出一臉惋惜的模樣。

“可惜了……可惜了……”

恍惚中我聽見了這魅惑的聲音,心里一怔,他好像就是剛才那笑聲的主人。

雖然在人世間我還沒活出什么特殊的意義,但是我這一次的陰間一行來的真是值了。

不僅看到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還聽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又有幸聽冥王說了一句“可惜”。

只是,我并不知道那上面的冥王他在可惜著什么,是我被人無情的推落,還是那碗散落的孟婆湯?

如果是我,那大可不必,因為大家都會掉落,難道會因自己跳落和被人推下而改變投胎的軌跡嗎,明明大家都是從這落下的。

結(jié)果,又有什么不一樣的呢!

如果是那碗在人間都未曾嘗過的美味,那的確是值得可惜些。

那么……

是誰那么討厭的推了我一把,讓我把那么金貴的湯汁灑落了大半!

不管了。

我扯起了一絲微笑,雖然不知道自己將要跌落到哪里,但是,希望我能投生到一個平淡的人家。

起碼不再像前世那般,在單親家庭里惴惴不安的長大。

我緊閉著雙眼,蜷縮著,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身體。

就在我以為自己將要一直沉淪,也許就這樣轉(zhuǎn)世投胎時,似乎有張巨大的網(wǎng)一下子拉住了我,把我扯向一旁。

我似乎落到了一個平面上。

猛的睜開眼睛,周圍卻是漆黑一片。

我奮力爬起,又使勁的揉了揉眼睛,想要先看清腳下的路,以及身邊的一切。

突然,又被清晰的出現(xiàn)在眼前的這位身穿大紅衣袍的差官嚇了一跳。

“啊……”

我脫口而出的驚呼出聲。

而他卻一臉淡然,正縷著花白的胡須,一臉探究的看著我。

雖然我還是驚魂未定,但是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我馬上站直了身子,胡亂的抹了把臉以及攏了攏雜亂的頭發(fā)。

然后,識趣的沒再說話。

也沒敢動彈,只是定定的瞧著他。

他看上去像是一位判官。

只見他左手執(zhí)筆,右手抱冊,不怒不笑。只是那一張老臉上,連褶皺里都藏滿了森寒。

若不是那花白的胡須掛在臉上,趁著他黑皺的老臉略顯俏皮,為他增添了一絲喜感,還真是能嚇壞了小朋友。

判官抬頭看了看我掉落的地方,又審視過我略顯狼狽的整個人,虛白的眉毛微微蹙起,一聲輕嘆幾不可聞。

“可喝過孟婆湯了?”

聽到他的問話,我想著剛才那只才喝了一口便被我摔壞的湯碗,也許一口也算是喝過了吧!

我點了點頭。

他沒再說話,只是又看了看頭頂?shù)姆较颉?/p>

我向著他的目光望過去,那片跟我一起掉落的花瓣正遙遙而至。

只聽老判官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后搖了搖頭。便隨手在冊子上畫了個對勾,然后極其迅速的大袖一揮。

還不待我有任何反應,人便已經(jīng)被高高的甩起。

這個老頭,還真是無情……

溪楠溪溪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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