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云峰上,朵朵碎云游過。
驚云院里,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說,修仙,就是逆天而行。要修仙,就必須爭,與天爭,與命爭,與人爭。不爭,那就一定修不了仙。因為世間資源有數,而修行之人無數。有限的修行資源供應不了無數的修行之人,所以必須得爭。不爭,便什么都沒有。最后不過是在滾滾紅塵中,蹉跎了一生。”
“可我不想爭。我只想靜靜地呆在這,靜靜地修我的仙。修成了,那當然好,我可以逍遙在天地間。若修不成,那也沒關系。我畢竟好好地活了這一生。哪怕這一生不清彩,但,這一生足夠快活。”
“我不想爭,我只想快快樂樂地過這一生。”
聽了這話,玉虛真人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復雜。
她嘆道:“世間事,豈能如人意?你想與世無爭,但不爭,便是錯!”
“天地間最根本的法則不過只幾條。其中一條便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四個字,肉弱強食!”
“你不爭,自然會有人和你爭。你步步退讓,自然會有人步步緊逼。你退到最后,退無可退。任殺任剮,由著他人。試問不爭行嗎?”
“為什么不行?”花無邪有些激動地說道:“神仙姐姐,還有惡……還有九歌,都說只有學得一身神通,才能笑傲蒼離。以后持掌一方天地,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可我不想笑傲蒼離,不想持掌天地,不想呼風喚雨,不想為所欲為。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呆在驚云峰上,餓了有霜落果吃,渴了有四季酒飲。困了就睡,無聊了就去找兮兮玩。”
“我不想跟人爭,別人要爭,我由著他爭。便是退無可退,他要殺我,那我也只管逃命。所以我才不學殺伐之術,只學保命之術。我只想安安靜靜地修我的仙,這樣都不行嗎?”
花無邪一時沖動,一口氣說出早就想說的話。說完后,卻又有些忐忑。
哪怕他再天真再無邪,他也知道,自己這想法著實有些可笑。
他曾經聽過一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所以,自己活該被人取笑啊。
可,九歌和真人沉默了。
好一會兒后,真人才淡淡地點了點頭,說:“你這想法,倒有些意思。”
說完真人轉身離去。
九歌也跟著離去,臨走前深深地看了花無邪一眼。
花無邪震驚了:我去,她們竟沒有鄙視我,沒有斥責我?難道她們也認同我的想法?我的話在不經意中,擊中了她們內心深處,某處最柔軟的地方?
我真是太天才了!
說不定從今天起,我就能擺脫修煉的煉獄嘞?入睡前,花無邪美滋滋地響。
云頭上,九虛真人和九歌忽然一起停住腳步。
兩人沉默了片刻。
九虛真人嘆道:“這小皮猴啊!”
“我活了八百多年,自認為已看透了人世、看透了人心。可這小皮猴還是讓我吃了一驚。”
“類似的話,我曾聽好些修士說過。可從沒有一個修士,真正從心里認同這話。”
“他是唯一的例外!”
“不爭,多美啊。大家平平和和地,你修你的仙,我悟我的法,一團和氣,多好?”
“可這天地,這世道……”
玉虛真人搖了搖頭,長嘆。
九歌說道:“天地自有規格,人間自有法則。不爭,可能嗎?這天地間可以不爭的,怕是只有某些仙二代。他們不爭,是因為已經有人代他們爭了。”
“可惜,花無邪不是仙二代。”
“凡人不爭,或許還能求得個茍延殘喘。可惜,花無邪不是凡人,他是修士。修士不爭,一定會死!”
“所以,我們得讓他去爭。他不肯爭,我們就逼著他去爭。”
玉虛真人嘆道:“你想怎么做?”
九歌一笑,笑的有幾分得意、幾分狡黠:“眼前正好有一個極好的機會。”
“宗內大比”
一天后。
“神仙姐姐,你一定是在開玩笑。”花無邪緊張兮兮地問。
顏淺苦笑:“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
花無邪哈哈大笑。他手指顏淺,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在開玩笑。神仙姐姐,你調皮了。”
顏淺板著臉看著他。
干笑了幾聲后,花無邪頹然說道:“好吧,我承認你確實沒開玩笑。可是……”
“宗門大比是什么玩意兒?”
顏淺正色說道:“我養真派四年一次大比。每次會從外門弟子中,擇其最優秀者,晉升為內門弟子。內門弟子是一個門派發展的根基,所以宗門對這場比試十分看重。”
花無邪急道:“可這跟我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我參加?”
顏淺笑而不語。
花無邪想了下,不敢置信地一指自己的鼻子:“你是說,我還是外門弟子?”
顏淺點了點頭。
“我去!”花無邪叫道:“瑤臺是秀真峰真傳弟子住的地方。我在瑤臺一住四年,你現在告訴我,我不是真傳弟子,甚至還不是內門弟子,我只是個區區外門弟子?有沒搞錯啊。”
顏淺淡淡說道:“你不過是托了仙尊的顏面,客居在此。客居就是客人,與你是哪門弟子,沒什么關系。”
花無邪一拍巴掌:“對啊,我是客人,那我參加那勞什子的宗門大比干嘛?”
顏淺答道:“你需證明自己。若是不能從外門弟子中脫穎而出,請問你有何顏面,再在此繼續住下去?”
“這個嘛。”花無邪拍了拍胸脯,露出副“嚇死寶寶了”的表情。他如釋重負地說道:“神仙姐姐,你完全不需要擔心這個。只要能在這住下去,我可以不要臉。”
顏淺震驚地看著花無邪,臉上清晰分明地寫滿了“厚顏無恥”四個字。
低下頭,顏淺不敢看花無邪。生怕自己一時沖動,使出仙法,將花無邪的臉皮給削去一層。
顏淺說:“你可以不在乎顏面,可仙尊,他在乎。”
花無邪慌了:“這關仙尊什么事?”
顏淺淡淡說道:“堂堂《本經》傳人,若是連宗內大比都不敢參與,試問,仙尊的顏面往哪兒擱?”
花無邪張口結舌:“我,我……”
顏淺繼續說道:“若真那樣,離山你去不了。瑤臺,你也呆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