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慎，你也不能當法盲啊。”

討論完管理局的偵察手段，別枝修若有所思地說道：

“找個時間把《行政組織法》和《刑法》看一看。

“我說的是守秘人版本的啊。

“‘秘哩秘哩’上有個叫清水翔的老師。

“他普法很有意思，你去看看吧。”

——所謂“秘哩秘哩”似乎是一個神秘視頻網站。

高橋慎無奈地點了點頭。

......

綠色本田停在京都市政廳前。

與吃貨國相比，京都市政廳裝修得相當簡單。

甚至能聞到一股年久失修的霉味。

“管理局那些家伙可不好對付。”

別枝修壓低聲音道：

“他們不僅官威挺大，而且還有點勢利眼，像我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守秘人，嘖嘖。

“忍著點，千萬別和他們起沖突。”

“我覺得這話你應該說給自己聽。”

看來公務員在哪個世界都一樣啊......高橋慎默默吐槽了一句。

兩人穿過漫長而冷清的走廊，淡淡的霉味讓人感覺有些陰冷。

最后來到了一間男廁所......

“這里就是神秘與世俗的分界。”

別枝修站在男廁所鏡子前，頗有儀式感地說了一句。

不待高橋慎開口，他深吸一口氣：

“好了，和我一起念：

“門之鑰，密之匙。

“萬物終，萬物始。”

高橋慎硬生生把到嘴的吐槽憋了回去，跟隨著誦念起來。

雖然看似無厘頭。

但是想象一下——

光天化日之下，兩個大男人在廁所里念咒。

這件事就像“深邃黑暗幻想”一樣神秘。

再想象一下——

每天早上，一大群衣著體面的男性涌入廁所。

他們說著古怪難懂的語言，然后就此消失在廁所里。

直到傍晚時分，這群人才會再次出現。

這就是都市傳說的樣本啊！

隨著咒文聲落定，高橋慎眼前的廁所場景如同一張幕布，輕薄地浮動起來。

恰如在家政服務介紹所中一樣，幕布掀開后，所見是另一方天地。

一望無邊的大廳之中，高懸的穹頂之下。

是蒼綠的瓦頂、白色的墻壁、茶褐色的銅柱。

銅柱表面頗具年代感的浮雕。

描摹著從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結合開始，浩瀚繁雜的日本神話。

氣勢之恢宏令人難以想象。

更難以想象的是，這樣華麗的空間，入口竟然在廁所里。

“別枝神主，高橋先生，你們很準時。”

全息投影一般，二人面前驀然出現一位女性的身影。

“我是本次案件的助理法官，河口莉莉絲。”

她身穿黑色職業套裝，腳踩八厘米尖頭高跟鞋，頗具律政精英氣質。

銀灰色發髻高高挽起，面容深邃立體，她是一位混血兒。

“河口莉莉絲......”

高橋慎品味著這個名字。

——簡直就像慕容五道口、令狐三里屯一樣違和。

在想法形成的瞬間，他的大腦突然閃過一絲劇痛。

就像是有一根鐵錐在攪動腦漿。

“高橋先生，此處是神圣之地，請一定端正念頭。”

河口莉莉絲收起標準化的笑容。

厲聲訓斥了高橋慎一句。

他恍然意識到，這個女人能讀出自己的想法。

而且正如別枝修所言。

她具有公共機構辦事人員典型的傲慢。

“二位請跟我來吧。”

河口莉莉絲伸出食指，在空氣中比劃起來。

從其結構和繁復程度看來，這是一個陣。

陣圖一經完成，三人面前浮現出一扇烏木大門，門上雕刻著一只獨角山羊。

“歡迎來到‘八百萬審判所’。”

河口莉莉絲板著臉說道：

“鑒于高橋先生是第一次來到此處，請容我先介紹一下：

“‘八百萬審判所’是日本國內，處理神秘糾紛的司法機構。

“分為刑事庭、民事庭和行政庭。

“為了和國際接軌，我們奉行陪審員制度。

“由于今天的案件，是一起涉及怪異的刑事案件，也就是由公訴人針對怪異，提起訴訟的案件。

“二位作為證人，所提供的證言要達到‘排除合理懷疑’標準。”

河口莉莉絲帶著二人走入了烏木門。

烏木門后，是一個貫通地板與天花板的柱狀水缸。

水缸長約三米，直徑約為一米。

里面裝著深藍色液體，似有什么漂浮其中。

高橋慎走近了些。

他這才看清，湛藍的液體中，漂浮著的是一顆顆人腦。

從上往下，大約有幾十顆腦子。

在巨大的水缸中浮沉。

狀如蛛網的導線，從這些腦子的不同區域插入。

隨著高橋慎的觀察，它們竟然，整齊地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高橋慎看見了無邊際的星空，看見了某些不知名的星球。

他的腦海中驟然響起了笛聲與鼓點。

“這是神道教的至高場所，不應該有怪異......”

神思迷亂中，他看見星空之上。

竟有一雙雙眼睛緩緩睜開。

有的陰冷，有的瘋狂，有的貪婪。

各自暗藏著不同的情感。

越來越多的眼睛在星空中顯現，直到占據了全部視野。

高橋慎聽見了層疊的囈語。

那囈語屬于比古老更為古老的語言。

高橋慎被這囈語所牽引，不斷地貼近水缸，直到咣地一聲撞在上面......

“高橋先生！”

河口莉莉絲一把將他拽開，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作為低序列守秘人，你應該和他們保持距離。

“如果你感覺精神狀態不佳，出現胸悶氣短低燒等癥狀。

“可以找我要精神強化液，不過你要自費。”

她旋即轉頭看向別枝修：

“你難道沒有教過新人，不要亂看東西嗎？”

別枝修戲謔一笑，不以為然道：

“那你可太瞧不起他了。

“你們那水缸里不就是幾顆腦子嗎？

“誰第一次來沒湊近瞧過啊，隨便一部恐怖電影都比不上。”

兩人的爭端中，高橋慎呆立在一旁：

“所以你們，沒有看見星空嗎？”

......

虎視眈眈的星空。

比古老更古老的囈語。

回蕩在高橋慎腦海中。

他十分確定，是因為靠近那些浮游著的大腦，才會看到如此場景。

他不是第一個看見這些大腦的人。

別枝修、河口莉莉絲，以及諸多造訪此處之人，都見過他們。

從兩人的話語看來，他們只能看見漂浮著的大腦。

而未曾產生關于無盡星空的幻象。

“因為我是‘吹笛人’？”

高橋慎試圖尋找自己與二人不同之處。

“那這不正好說明......幻象的星空之中，隱藏著的是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