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早藻失聯的接下來所有日子里,我過得渾渾噩噩,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沒出息的作著自我檢討,然后腦子里像過電影一樣回放著和顧早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可惜的是,我沒有勇往直前的大無畏精神,我沒有去找顧早藻,只是很傷感的撫摸著手機屏幕上他的電話號碼,遲遲摁不下通話鍵,我像一個被感情傷害的體無完膚的重病患者,腦海中的波濤洶涌是刻意營造出的一份專屬于我的療傷空間。
“喂!”
華姐突然出現,擋在我面前。
“怎么啦?像是誰把你魂收了”
那天挺冷的,到底是初春,陽光再明亮,也最多是表面浮上一層余溫,骨子里還是化不去的陰冷,我提議去冰點吃冰……
“學校后門新開了家冰店,要不要去?”
“這么冷的天,吃冰?”
“不敢?”
“這有什么不敢,走!我請你!”華姐大手一揮,搭著我的肩膀就準備去一起體驗把透心涼。
年輕的時候總是天高地寬,肆無忌憚,無時無刻不在揮灑著青春,書寫著任性,人近中年時才將保溫杯里泡枸杞當做一種生活的常態,雖然嘴上嗤笑著當年的幼稚,心里卻是向往和羨慕,這一點,在多年后,我可是深有體會。
眼前冒尖的冰被我們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配合著水果的甜蜜,即使被這冰冷直沖腦門,也甘之如飴,十分受用。
“依然,謝謝你”華姐從身后的書包里掏出一個信封放在我面前。
我不安的看著眼前的東西。
“放心,都解決了,我和阿良打算離開這里,反正到時間都是要實習的,索性去遠些的地方”
“遠些的地方?”我疑惑的看向華姐
“深圳”
我和華姐寒暄了很久,這么久以來我沒有和任何人說起我和顧早藻之間發生的一切,他像與我陌路的生人,我們之間的緣分只是擦肩而過,很長時間我都用這套說辭麻痹著自己,心……也就這么沉到了谷底。
直到華姐看著我的眼神逐漸從柔軟變得心疼,我才逐漸放下武裝許久的盔甲,一股腦的委屈倒了個干干凈凈,這其中華姐的角色一直都是個傾聽者。
“那你還喜歡他嗎?”
輕不可見的點頭,低頭無法正視此時執著的自己,這執著的勁頭究竟是打哪來的?
“華姐,你和他會一直在一起嗎?”
華姐苦笑著點頭。
愛情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會讓你莫名其妙的哭,莫名其妙的笑,我擁有過這個東西嗎?也許曾經有過,但他也和指尖的沙一樣,終是悄無聲息的消逝了,而我之后所認為的愛情,可能是錯把犯賤當愛情了。
多年后的我會感謝老天讓我在最美好的年華愛過,被愛過,但我絕不會感謝他讓我遇見顧早藻。
那天后,很久很久我都沒有見到過華姐,我知道華姐和周子良離開了,他們一起去了深圳……那時我認為他們的離去是新篇章的開啟,卻沒有想到命運卻和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12月24日,平安夜。
天色灰朦,我身著黑色,手握傘柄,將自己籠罩在陰影下,與之世界隔離,盡管指節發白,盡管雙腳遲鈍,盡管喉頭諳啞,盡管......可我卻絲毫沒有察覺,我甚至覺得周圍的畫面很模糊。
這是墓園。
我站在墓園的中心,面前樹立著一個墓碑,碑上的照片是一個女孩子,她笑容美好,燦爛,亦如我當初見到的那樣,那是誰呢?是華姐?陶燁華?我在墓碑前站立了許久。
世界仿佛進入了混沌,進入了凍結,周遭的一切都被凍結了,包括我的心臟仿佛也停止了跳動,得知華姐出事距今已有3天,可我仍舊不愿意承認這段事實,就像現在我遠遠站在墓碑面前,卻不敢靠近,我怕……怕走進了……就會看清墓碑上笑靨如花的少女……
所有親朋好友在經歷了默哀的肅殺后,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這陣陣哀嚎震驚了周圍停落在墓碑前的麻雀,他們受驚般的成群飛走,劃破了墓園上空的寧靜。
這一切的一切竟是真的,墓園真的是很殘忍的地方,這里也許是通往地獄,也許是通往天堂,人們帶著對親人的眷戀,對自己的惋惜,對未知的恐懼,在此地宣泄。
華姐的突然離世并不是合乎自然規律的生老病死,她是意外死亡的,在深圳環山路駕駛一輛中巴沖入懸崖,當警方來到事故現場搜查時,宣布當場死亡,死者為一男一女,女的是華姐,男的是周子良……
如果我沒有在許多天后發現華姐給我發的郵件,如果我也只是從警方那里了解到一些只字片語,我一定像所有人一樣,認定這是一場出于意外事故的車禍……
事情過了一個月,所有人都在得知‘真相’后漸漸歸于平淡,屋檐上的冰凌漸漸回春,滴落下來,‘滴答滴答’......這機械鐘表般的聲音,聽久了,也是悅耳的,以至于今早起床,陽光普照,我竟有些不適應,不確定這大地在封存了一個冬季后所灑落的溫存是不是真實。
和顧早藻的事情也已經過去了好久,是一個冬天嗎?我怎么覺得有一年那么久,真的好久好久,我例行公事一般一遍遍的刷著QQ,刷著短信,我期望有那么一瞬間,可以在屏幕上看到三個字,顧早藻,顧早藻,顧早藻,都沒有,回應我的除了空白還是空白,面對所有失去,我好像都能坦然面對,經過時間的療傷,總是會好的,會緩過勁來,我管這種狀態視為理性,在感性的人眼里,這更多能夠稱之為冷血,在顧早藻這我卻做不到這樣,我終于總結出這種癡迷的狀態是什么了,賤!
短信和QQ的空白讓我陷入了低迷,我忽然想到會不會給我發郵件,盡管我是一個很少使用郵箱的人,郵箱里也沒什么東西,比短信內容更空洞,無非就是一條又一條的小廣告,在這當中我發現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標題是“小然”。
我的瞳孔隨之驟然放大,華姐在的時候總是會親切的叫我小然,郵件接收時間為1個月之前,正是華姐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的心頓時像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捂住,每跳動一下,都那么沉重費勁,我顫抖著點開郵件:
“小然,也許在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有些事情就是這么可笑,就像我從來都不會覺得這戲劇化的情節會發生在我身上,曾經我想即使阿良一無是處,我也對他不離不棄,甚至堅信,人世間是有美好信念的堅守,頑石變成璞玉只是需要時間,遙想那時......我真是蠢。這樣不堪的人生我不允許他繼續,我也決定陪他......我知道,你又要說我傻了,好妹妹,就讓我再傻最后一次吧,也許我上輩子欠他的,我認了!小然,從來沒有人可以這樣毫無保留的信任我,對我這樣好,我也利用了你的善良,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我離開后你不必悲傷,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死亡是另一種解脫,我陪阿良在泥濘里打滾太久了,太臟了,每晚我都能聞到陣陣惡臭,熏的心理發慌,怎么洗都洗不干凈,小然,我的好妹妹,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嗎?我們很像,我們會在很多問題上產生共鳴,所以我們才會一見如故,只是我的運氣太差了,期望擁有的,即時付出全部,也換不來天長地久,我知道你喜歡顧早藻,每當看到你說到他眼睛都會發光,像極了當年的我,幸好你是幸運的,小然,無論你們結果如何,我只愿你不辜負自己……”
電腦上的字漸漸變得模糊,腦海中的畫面漸漸變得清晰,我仿佛能看到華姐在我面前訴說著她所有的無奈,無論是激動或是憤怒都訴說的是一個女人的悲哀,她選擇這樣一個方式結束自己的所有,我無法理解……
究竟是她自己的執念讓她陷入泥潭,還是她對于周子良過于極端的迷戀?可愛情即使再神圣,它也不是全部,不能為此放棄生活,甚至生命,這樣只會讓自己卑微的更加露骨,我不會讓自己變成那樣!
至少那時的我認為自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