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顧早藻從我生命中抽離這個決定,在那夜一瞬間作出,看似草率,可痛苦的綿延至少持續了半個月……
雖然他早在三年前就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可這場告別真正的到來,好像只是那天夜里,分離的原因不是因為顧早藻這三年間對我的不理不睬,也不是他那夜莫名其妙的理由。
曾經我從不認為和顧早藻有什么實質性的差距,到底是少不更事,眼里只有你情我愿,將一切都看的過于簡單,忽略了我們之間那一條斷崖似的裂痕,插翅難飛亦無路可通,我還有什么好癡心妄想的呢。
時代果然是不一樣了,挨家挨戶都用上了暖氣,蜂窩煤取暖的時代一去不復返,就這樣的老房子也在前年裝上了壁掛爐,但我還是會用竹簽將餃子一個個串起,放在平底鍋里煎,放平底鍋里煎,還用竹簽串著,這怎么看都是多此一舉。
這樣奇怪的習慣,我保留了很多,也許早在不知不覺中顧早藻已然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你沒有辦法隨便去掉自己的一雙手,或砍掉自己的一雙腳,這遺留下的疤終會是一輩子的遺憾。
半個月后,我終于決定走出自己的內心,走出這間困了我半個月的房子,毫不客氣的說,我在家里待了半個月,連倒垃圾都是在樓梯間的方便桶里,買菜也用上了外賣到家這種稀罕的玩意,總之,我是半個月沒怎么見光,也沒有上班……
再次站在鏡子前整理自己,我被鏡子中的自己逗的苦笑不得,平日里順溜的長發成功的變成了一頭雞窩,就這樣硬生生的頂在腦袋上。配合著我疲憊的倦容,毫無違和感。
我無奈的扯起嘴角自嘲,想墮落果然很容易。
剛下樓,陽光刺眼,數日躲在黑暗中教我根本睜不開眼睛,不自覺的用手擋在眼前。透過指縫穿透的柔光讓自己慢慢適應外界的明亮。
待我適應了光芒,將手放下,眼前的畫面由一團模糊刺眼的白光逐漸變得清晰可見,在前方不真實的光暈籠罩下,我看到顧早藻站在飄著飛絮的梧桐樹下。
“顧早藻?”
“依然”
這面前的一幕令我的心被整個抽緊。
我道“你在這待了多久?”
顧早藻不語,臉上有輕微的胡渣,眼底有些許烏青,那一刻,我心疼極了,也恨極了,我以為這種死纏爛打的角色一直是我的專利,換成了顧早藻,我……我……我心疼他,卻恨自己……心疼他。
“你怎么才下來?”
我不解道“你不能給我打電話嗎?”
“我想打的,但怕你不接,想著等會就下來了,等著等著又沒電了”
聽他無神困倦的解釋,委屈的樣子可憐兮兮,這樣的他沒有往日半分的殺傷力,像個純真無害的嬰孩兒,我還是無法對顧早藻狠下心,感情的鑰匙之所以在他那,是因為我從來都沒辦法真正忘了他……
不自覺的伸手扶住顧早藻搖搖欲墜的身軀。
“嘭!”
顧早藻將頭靠在我的肩頭閉著眼睛輕訴
“好累啊……”
我沒有說原諒他,但此刻卻任由他像個小孩子一樣靠在我的肩頭。
……
每每看到顧早藻向我示弱,我都會懷疑曾經的決定太武斷,其實這不是善良,是感情世界里處于弱勢方慣有的思維方式。
我像曾經一樣,用手指勾勒出顧早藻的睡顏,他的眉毛、鼻子、嘴巴,在我的描繪下仿若更加精致,不得不承認,即使他滿臉倦容,不似往日豐神俊逸,只就這樣睡著也不影響他分毫的氣韻。
“我真的希望時間能倒回到三年前……”
我看著早藻額前潮濕的碎發喃喃自語,忍不住幫他撥開額上被汗水浸濕的發絲,觸碰到的那一剎那,才發現他額頭這樣燙。
顧早藻艱難的扯動著嘴角,細微難覺得聲音十分虛弱,我只有將耳朵貼附在他嘴邊才能聽清。
“我不要,不要……”
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不過……應該是燒糊涂了“你等等”
顧早藻神志不清的嘀迷著,緊皺眉頭,神思倦怠,我一刻也等不及,立馬去樓下買藥。
就這樣折騰到了半夜,我在廚房煮粥,聽見房間里的動靜,趕緊放下手里的工作,沖進房間,看到顧早藻支撐著自己單薄的身體努力坐了起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你覺得怎么樣了?”
我坐在床角,不放心的伸手摸顧早藻的額頭,好像是凉下來了。
他痛苦的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蹙眉問道“我睡多久了……”
“多久……你是傻子嗎?等不到不會給我打電話,或者在下面喊也行啊!”
可能是我聲音太大了,頓時把在迷糊中的顧早藻吵清醒了。
“我在下面喊……你會下來嗎?”
他問的認真,眸子中閃爍著倔強和期待。
是的,曾經我經常在顧早藻家樓下喊他,他都是立馬出現在我面前,甚至……甚至那幾年他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我還是會時不時的在他家樓下等他,記憶像跑馬燈一樣不受控制的鉆進腦海,轉換成一卷卷畫面,閃過的影像全都是他。
我顫抖著聲音道“會”
瞬時,顧早藻將我擁入懷中。
“依然,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我真的很累,累到覺得自己的心也許會在下一拍就停止了,如果人生有選擇,我想帶你去一處陌生的地方,只有你和我,我們把曾經說過的都做一遍,我只有你了,我不允許你離開我,你不能離開我,你只能待在我身邊”
‘如果有選擇,我想帶你去一處陌生的地方,只有你和我’,這句話,冥冥中像一記指路明燈,溫暖著在無數個寂寥黑夜里自憐自哀的我,也敲碎了我心中最后的堅持,立時,我胸腔翻涌的激動就無聲的順著眼角釋放了出來……
也許顧早藻真的是想帶我走,畢竟事后知道一切的我也覺得那些年他的生活是沒有選擇的。但是……但是我永遠不是顧早藻的首選,他會權衡利弊,然后自作主張一條對我們最好的路,甚至連招呼都不用給我打了。
我竟不知,我的順從有一天也會成為顧早藻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