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情無論開始還是結束都很狼狽,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顧早藻像老鷹提溜小雞一樣拽到身邊,他不在乎倒地嚎啕大哭的池知涵,斜睨了眼站在我身邊不知所云的詹小川,旁若無人般就將我生生拉離了現場。
“喂,等一下!”詹小川追出了門口
詹小川不顧我和顧早藻在的拉拉扯扯,直接上前來。
“你沒看到她不想跟你走嗎?”詹小川把我拽到身后對著顧早藻挑釁道
顧早藻擰眉,瞇著眼睛看著突然出現的詹小川“你是誰?”
“我是詹小川”
“呵”詹小川話沒說完,就聽到了一聲輕笑,顧早藻的臉上掛滿了不屑和輕蔑“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來了?”
“我想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
顧早藻看了眼詹小川身后的我“很好,我也不想和你廢話,我們還有事,你讓開”
他伸手欲抓我,卻撲了個空,詹小川視顧早藻為供水猛獸的勁徹底激怒了他。
“詹小川,你究竟想干什么,我記得你走的時候咱們聊過?”
詹小川回頭看了眼我,帶著不易察覺的心疼“我們是聊過,但前提是你要對她好,今天這算怎么回事,里面那個是你老婆嗎?如果她是你的老婆,那小然算什么?”
顧早藻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你說的這些和你有關系嗎?”
“行了!說到底,我應該是最倒霉的!莫名其妙被潑了一身酒……還要被一群不認識的人評頭論足,譏笑嘲諷”我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因為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們三人這是在做什么,這種關系令我很沒有安全感,我也并沒有興趣在假想里將自己當韓劇女主角一般,游蕩在兩個男人之間。這樣的肥皂劇實在不是生活本來的面目。
終于他們停止了劍拔弩張,我站在為我分辯的詹小川身邊沒有絲毫共識感,他們的爭論只是將我的自尊心拿出來再蹂躪一番。
“你現在回去,今天無論多狼狽,你都不能把你老婆在眾目睽睽之下撇下!你這樣不是愛我,而是將我推向更難堪的地介,事情不是這樣解決的,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你,而不是從別人手里討要,我希望你能解決好這件事……”
顧早藻看著我一言不發,絲毫沒有聽我話的意思,他向來固執,我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向他進了一步“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我說過要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你讓我扮演的這個角色,我早就有心理準備會有這么一天,你只要知道,為了你,我曾經多次將自己的自尊心放在地上給人磋磨、唾棄,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等你,這句話依舊有效,請你有始有終的處理好這件事”
我們三個之間的驟然安靜,讓我說出的話顯的格外突兀,我甚至能感覺到我身邊站著的詹小川一點點黯淡的雙眸,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的執拗沒有減少分毫。
嫁給愛情是對婚姻最起碼的尊重,這句話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演變成心魔加固著我心中的執著,很多時候我們都仗著年輕,強求得不到的東西,即使已成定局,那份不甘心還是會在心底蠢蠢欲動,催動我們滋生一次又一次的妄念。
那天晚上顧早藻聽了我的勸,轉而回頭去找池知涵了,我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模糊,消失……這一目送幾乎濕透了我那顆干澀的心,好在那不爭氣的失落感被我克制住了。其實他在給我了一個不敞亮的角色同時,也給了自己一個尷尬的位置。他的位置注定了他做什么都是錯,我相信這樣分裂的角色不是出于顧早藻的本意,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再怎樣泥濘也要走出去。那時,我并不恨池知涵,換作我是她,也許我會更瘋狂,可我的本心讓我無法將自己的堅持放棄,我無法心胸寬廣的將已經不屬于我的顧早藻還給池知涵,我做不到,就像她當時做不到放棄顧早藻一樣,說到底,我們都是自私的。
詹小川晚上送我回家,他的車并不高級,與顧早藻的車有著天差地別。今天晚上的事情讓我們的再次相見充滿了戲劇化,一時間,車內寂靜的像是掉根針都能聽見。
“今天的事情……讓你見笑了”我率先打破寧靜
“怎么會笑,我永遠都不會笑你”
詹小川急切的解釋,讓我對他的抱歉又增加了一分,曾幾何時,我不再喜歡詹小川無條件的對我好,遷就我,準確的說,是要不起。我一直都覺得詹小川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我的辜負只能讓我拼了命一樣的譴責自己內心的骯臟,與其活在自責中,我選擇活在等待里。
“我的狀態你也看到了,不比當年強多少,年齡大了……但狀態是一點都沒變,非但沒有改變,反而更尷尬了……我能知道你這些年過的怎樣嗎?”
“我……天南地北到處跑,這些年所有的時間、空間也都是搭在了這個小公司上,社會真是不好混啊,像我這種完全沒有背景人脈的,就是拿命出去闖也混不通靈”
我們在一起發的牢騷都有一個強烈的共鳴,那就是……不怎么樣,但詹小川還好,這么些年總算是混出點屬于自己的東西了,而我呢?我真得不能將自己的荒廢歸結于男女有別之上。因為這是我內心最為矯情的借口,我實在沒勇氣用在自己身上。
“你沒有結婚嗎?”我納悶道,因為……畢竟我們都已過了而立之年。
詹小川沒有看我,直視著車窗外搖了搖頭“沒有”,他說的平靜,轉而笑道“你覺得奇怪嗎?”
奇怪嗎?我曾經無數次質問自己,三十多歲還沒有結婚,你覺得自己奇怪嗎?答案是,不覺得。
三十歲之前一定要將自己嫁出去,這仿佛是這個社會在婚嫁方面不成文的共識,它幾乎成了年輕人單身保鮮期的時間截點,過了三十,那徒增的緊迫感,我至今也看不明白。
結婚意味著什么,我們在尋找中早已忘掉了,這樣的尋覓,讓結婚和愛情似乎不再劃等號,那婚姻又有什么意義呢?
“不覺得”我的回應顯然得到了詹小川的認同。
沒有再繼續追問詹小川為什么,這樣的詢問不應該出現在我們之間,因為它的答案只有一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小然,之前我放手,是因為我以為顧早藻能好好愛你,保護你,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走了。可如今,時過境遷,他并沒有像當初說的那樣,非但沒有,他還……”
“他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而我,像被他戲弄的小丑一般,你覺得我應該放手,是嗎?”
詹小川在我的質問下不置可否的點頭,他揣摩我心意的小心,正是我最心痛之處。
“因為……因為我忘不了,放不下,這么多年,我和顧早藻之間發生了很多,他傷害過我,我也恨過他,即使我感覺正常情況下,這是連朋友都做不來了,可我還是想等。小川,我知道你對愛情純粹的向往,但……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希望有天你碰到自己喜歡的女孩,能毫不猶豫的和她在一起,因為你值被真心相待。”
良久,空氣凝固了起來,這期間,我們沒有一人再發聲了。
詹小川話鋒突轉“我……我們把空調開開吧,怪熱的”他開空調的動作很不自然,聲線和手都有輕微的顫抖,這是他的車,他一時竟找不到空調在哪,在中控臺的操控處亂摁,他的慌張使我想當場給自己兩巴掌,再在心里罵自己一句“你算什么東西!”
“空調好像壞了,要把按鈕使勁推推就好了”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往里推按鈕,一時間,我們好像都忘了剛才那一難堪的事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空調上。
“是這個嗎?”我推了推,但并沒有反應
詹小川在方向盤上搗鼓著什么摁鍵,還不忘指導我“要使勁”
我使出吃奶勁往里推,那個按鈕是推進去了,但……怎么出不來了,我驚訝的看了看詹小川“這……這是壞了嗎?”
很明顯的壞了,詹小川不好意思說我,結結巴巴,最后只剩尬笑“哈哈……沒事,本來就老古董了,這我買的二手貨,買的時候這車已經是六年前的東西了,估摸著開了也不制冷”
他將天窗打開,但握著方向盤不方便,我又上手幫他,可是推一半,天窗就推不動了……
“這……這又給我弄壞了!?”我難以置信自己的破壞力
“沒沒沒,這本來就是壞的,只能推一半”
他的解釋讓我們相視對看,而后車里傳來一陣陣哈哈大笑,我們笑的肚子疼,眼淚都出來了。很難想象剛剛的那場苦情戲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轉變成了情景喜劇,那一刻我才真正發覺,他是當年的那個詹小川,一點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