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肆猛地驚醒。

他花了一點時間來辨認(rèn)周圍的環(huán)境，這還是公司的會議室，他還躺在那張沙發(fā)上，對面是他的筆記本電腦。

距離他剛才睡著似乎沒過去多久，外面天仍然是黑的，伍肆下意識抓過手機，發(fā)現(xiàn)他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做了一個長夢嗎？伍肆喘息著，睜大眼睛瞪著手機屏幕。

隨即，他用力搖了搖頭。

不對，那不是夢，絕對不是夢。

是某種詭異的力量，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讓他回到了過去，窺見了當(dāng)時那個事件的全貌。

一大段記憶沖進(jìn)他的腦海，伍肆的心臟砰砰狂跳，幾乎要躍出胸腔。

——陸一不是自殺的！

他打開電腦，瀏覽器窗口還停留在之前那個頁面，頁面上的信息沒有任何改變，還是留學(xué)生無故墜樓、疑為輕生。

不對，不對。

陸一根本不是輕生，是有人謀害了她。

而兇手，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下午離開公司前，他還跟她說過話。

余歡。

伍肆靜靜地坐著，任憑電腦屏幕暗下去。這個季節(jié)晚上還不冷，會議室的吊燈也散發(fā)著柔和的黃光，但他渾身還是升起一陣寒意。

怎么會？怎么會是余歡？

她應(yīng)該不認(rèn)識陸一啊。

想著想著，伍肆又拿起手機，給老大發(fā)了一條微信：余歡在國外留過學(xué)嗎？

還好，時間不算晚，老大很快就回復(fù)了：你喝大了吧？余歡是跟你一個大學(xué)畢業(yè)的，面試的時候你不也在嗎？

伍肆愣了一下，一些模糊的回憶慢慢浮現(xiàn)出來。

對，余歡來公司面試的時候，他也在。余歡還認(rèn)出他來了，雖然他當(dāng)時并不記得這個比他低一屆的女生。

他又想起來，余歡好像和他說過，她還沒有出過國，明年攢幾天年假她想出去玩兒。

那她是怎么出現(xiàn)在澳洲的？又怎么和陸一產(chǎn)生了交集？

老大還在絮絮叨叨地問發(fā)生了什么，伍肆關(guān)掉手機，沒再理他。

太亂了，所有的事情都太亂了，伍肆甚至懷疑，連現(xiàn)在他都是在做夢，這些事根本沒有真實發(fā)生過。

但腦子里另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就是真的。

又坐了一會兒，伍肆站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他的思緒還是很混亂，可他又很清醒，他知道接下來他該做什么。

他走到余歡的工位上，打開了她的電腦。

余歡沒有把筆記本電腦帶回家的習(xí)慣，她不喜歡被工作占用私人時間，一直都是堅持在公司做完工作后才回家。

雖然伍肆也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這些的，但現(xiàn)在這些信息對他很有用。

開機，等待系統(tǒng)加載，然后電腦上彈出了輸密碼的界面。

伍肆稍加思索，就在密碼框里輸入了他名字的全拼。

成功解鎖。

剛剛在會議室里，他感覺他差不多想通了事情的大概，盡管他想到的答案在他自己看來也很荒誕，但他有一種直覺，他已經(jīng)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

他從余歡的電腦上找到了一個叫“創(chuàng)作”的文件夾，里面有一個名為“思路”的文檔。

伍肆點開了這個文檔。

這部分記憶同樣是憑空出現(xiàn)的，他依然不知道它們來自何方，但他又能在記憶中清晰地看見，余歡指著電腦得意地和他說，她會把平時的各種思路隨手記下來，統(tǒng)一整理，這樣就不會忘了，建議伍肆也試試。

文檔中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和雜亂無章的靈感記錄，伍肆仔細(xì)看著，沒過多久，就找到了他想找的內(nèi)容。

這部分內(nèi)容一共也沒有多少字，伍肆卻反復(fù)看了好幾遍。

半個小時后，他關(guān)上了電腦。

他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么，這件事比他自己推斷出的答案還要離奇。

雖然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對上了。

伍肆發(fā)覺他的手指在顫抖。他用力握了握雙手，再次拿起手機。

已經(jīng)接近凌晨一點，但他絲毫沒有猶豫，撥通了余歡的電話。

“伍肆哥！”余歡還沒睡，聲音里透著一絲驚訝，又有一絲喜悅，“你怎么這會兒給我打電話？怎么啦？睡不著嗎？”

伍肆沒回答。現(xiàn)在再聽到余歡的聲音，他只能想到在公寓樓的平臺上，那張帶著恨意的臉。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問：“是你嗎？”

余歡被他問得一愣。“什么是我嗎？你怎么了伍肆哥？連我都聽不出來了？”

“不，”伍肆面無表情，“我是問，平臺上那個人，是你嗎？”

他能感覺到，手機對面的女生慌亂了。“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什么平臺……”

“真的是你。”伍肆不再繞彎子，“你殺了陸一。”

余歡沒說話。伍肆聽見她的呼吸聲從急促漸漸變得平緩，最后，她長出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沒辦法瞞下去嗎……”余歡苦笑了一聲，“我猜，你看我的電腦了？”

“是看了，對不起，”伍肆說，“但我不是看了電腦才知道的，那之前我就……這么說吧，我看到了事情的整個過程。”

“整個過程？”余歡有些震驚，隨即想明白了究竟，“你也回去了？”

“我也回去了。”伍肆回答。

又一次停頓。“怎么做到的？”余歡又問。

“我當(dāng)時也不知道。”伍肆實話實說，“看了你的筆記，我才明白的。”

“是在會議室嗎？”余歡接著問。

“是。”伍肆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冷靜過，“只需要在睡著之前，看到關(guān)于過去的一個畫面，對嗎？”

“拿著一件關(guān)于過去的東西也可以。”余歡的語氣，好像他們兩個是在討論工作，“我就是這樣回去的。”

“你怎么會有陸一的東西？”伍肆問。

“她給我的。”余歡說。

她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確切地說，是曾經(jīng)那個世界的陸一給我的。”

“那個陸一……”伍肆也頓了頓，試探著問，“是和我在一起嗎？”

余歡笑了。“你們都結(jié)婚了，大哥。”

“結(jié)婚？”伍肆一愣，他在余歡的筆記上沒看到這些，“難道你就是因為這個才——”

“沒有那么簡單，”余歡平靜地說，“你想聽故事嗎？我可以仔細(xì)告訴你。”

“好，”伍肆說，“我比較想知道，你為什么會做這種事，你……你不像是這樣的人。”

余歡忽然大笑起來。“我是什么樣的人，你了解過嗎，伍肆？”她開始直呼伍肆的大名。

伍肆無法回答。

余歡好不容易止住笑，嘆了口氣。“我原本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得到你的，我還以為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也已經(jīng)做到天衣無縫了，沒想到啊……看來不管是那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命中注定你都不屬于我。”

“我……”伍肆欲言又止。

“你想知道我為什么謀害陸一？”余歡吸吸鼻子，“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你還不明白嗎？很簡單啊。”

“我恨她。”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