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檸和赤焰尊主兩人在一起后,爍言很榮幸的借了周檸的光,再一次回到了火教。
他這次回來,模樣比上一次還要凄慘無比,渾身上下只剩下了皮包骨頭,皮膚也是焦黃干枯,除了能從五官上依稀看得出他往日的剛毅俊勉,其他的地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小老頭兒,讓周檸忍不住既可憐又同情。
爍言一回來,于皓與廉陽便被他擠下了崗,廉陽因為玉蘭之事,本就心灰意冷,在哪里也都是一樣,便主動請了赤焰尊主,出了圣教收集情報,基本上半個月也才只回圣教一次,而于皓,則是被赤焰尊主派給了周檸,保護她的安全。
本是受罰回來,可偏偏爍言本不是個半分的主,每日一見自家主子帶著周檸出去游玩,便跑到了翀輝洞,死活要與書菱比試,仿佛還在為當初那一劍之仇而耿耿于懷,銘記在心。
——又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書菱若不比,爍言便在門口日日守著,書菱走在哪里,他就跟在哪里,為了讓他死心,書菱也與他比過兩回,可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教主身邊的堂堂一等貼身暗衛,竟然還敵不過一個黃毛丫頭,雖然書菱與他打斗也有些吃力,但卻可以在最后出奇制勝。
爍言自是覺得被一個小姑娘踐踏了尊嚴,身心受到了創傷,心中不服氣,便發誓一定要將書菱打敗,書菱不勝其擾,便在第三次比試中,故意出劍慢他一步,讓他贏了這場比賽,可是爍言似乎是看出來了端倪,臉色變的鐵青,將書菱狠狠的罵了一通,說她看不起人,侮辱于他,這次不算,要再與她比一場。
書菱簡直想把這個讓人惱火的家伙給一腳踹出去,或是一劍砍死算了,可是他仗著是赤焰尊主的人,又不能真對他如何,便整日里像躲瘟疫一樣躲著爍言,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于皓的到來。
自于皓來了翀輝洞,書菱便眼珠一轉,毫不客氣的將于皓踢了出去做擋箭牌,對爍言道:“我可是姑娘的貼身婢女,一天哪有那么多時間心思跟你比劍法,這樣吧,你若是能贏過于皓,我就跟你打,你要是贏不過他,那就等你什么時候贏過了,我再跟你打。”
爍言氣的差點吐血,這于皓,怎么說以前還是他的手下,可是這一跟了周檸后,簡直是水漲船高,身價都跟著漲了起來,現在他想要跟誰比劍,還得通過他?
對于書菱將于皓拉出來做擋箭牌,爍言根本沒放在眼里,他爍言好歹也是赤焰尊主身邊的一等一的貼身暗衛,心想,反正打敗他也不是什么難事,便痛快的答應了書菱。
可是,當兩人真正打起來后,爍言便差點哭暈在茅房,也不知是這于皓武功長進太快,還是他這些日子被派到火山口,沒有修煉靈力術法,武功也跟著有所下降,竟是被于皓三下五除二便給打趴下了。
一股無名的怒火與不服在爍言心中蔓延,暗自決定一定要將這個于皓給打敗,可是半個月過去了,他別說要打贏于皓再跟書菱切磋了,更是連書菱的面都沒見上。
每日,赤焰尊主帶著周檸出去游玩,書菱是個喜靜的主,不愿跟著去,書菱不去,赤焰尊主自是不讓他也跟著去的,嫌他晃的礙眼,而近期,五城似乎都很太平,沒發生什么大事,于是他一個堂堂的教主貼身暗衛,已經淪落成了一個于皓練手的工具,每天清晨,晌午,傍晚,他都要去找于皓打一架,然后又灰溜溜的滾回燃盛洞。
爍言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這于皓有一天會騎到他的脖子上,還騎的這么囂張,一點都不知道給他這個曾經的主子一點面子,于是,這日傍晚,趁著周檸和赤焰尊主還未回來,爍言偷偷的挖了兩壇赤焰尊主的酒,又將自己私藏的二十顆金珠,心痛的挖了出來,顛兒顛兒的跑到了翀輝洞。
他人剛一到,一個黑影一閃,于皓便閃到了他的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又是這熟悉的一幕,爍言心中將于皓從頭到腳罵了一頓,面兒上卻是擠出一副親切,討好的笑容:“于皓呀,你說你被調到了這翀輝洞之后,咱們這天天打打打的,也沒好好說上幾句話,你在這里過的可好呀。”
“回爍言大哥,于皓一切都好。”
“啊~~哈哈哈,都挺好的是吧,那就好,那就好,嗯,你看這大哥今天給你帶來了什么?酒,嘿嘿,美酒,還有這二十顆金幣珠。”
說罷,爍言便將這些東西作勢要塞進于皓的懷中,于皓沒接,往后退了兩步,不解的問:“大哥,你這是作甚?這是您的幣珠,還有這酒,不會是您從——”
他話還沒說完,爍言便立馬騰出了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急道:“哎,你小聲點兒小聲點兒,我跟你說啊,尊主那么多酒呢,哪會在意這兩壇呀,這是我偷偷特意挖出來給你的,還有這幣珠,也是大哥特意帶來給你的,你看我們將近都有兩個多月沒見了,是吧,這大哥也沒表示點什么,讓你收,你就收了唄。”
爍言又想往于皓的懷中塞,于皓又往后退了幾步,搖頭拒絕道,大哥,于皓是不會收的,這是您的幣珠,于皓怎能白要您的幣珠,還有這酒,要是讓主子知道了,于皓一定也會被派到火山口掃碎石的,您才去了兩個月,就變成這個樣子,于皓真的害怕,還請爍言大哥別再為難于皓了。”
“你——”
看著于皓對他抱拳行禮,一臉的惶恐與害怕,爍言深呼口氣,將胸腔里的那口濁氣緩緩吐出。
“砰!”
在于皓驚愕與呆愣的目光下,爍言砰的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吸了吸鼻子,悲戚的,充滿了心酸道:“于皓啊,你就可憐可憐大哥,讓大哥進去與書菱比試一番吧,你想啊,我一個大老爺們卻大不過一個黃毛丫頭,我這身心該有多痛,有多悲憤啊~~~”
“可是,爍言大哥,我的武功還不如書菱姑娘,您連我都打不過,這樣貿然進去,不更是自取其辱嗎?”
“這就不用你管了,反正大哥我都給你跪下了,你自己看,你還好意思不讓我進去嗎?”
“好意思!”
“——”
翀輝洞的后院,爍言一邊氣憤的咒罵著于皓,一邊挖著坑。
他沒想到,這個于皓簡直就是塊木頭,軟硬不吃,不但面對二十顆金幣珠視若無睹,就連他親自下跪,他也是無動于衷,依然堅定地將書菱的吩咐當做圣旨,堅貞不屈,誓死不貳的執行到底。
他灰溜溜的走出了翀輝洞的大門,只是,于皓越是執著,他就越是不能屈服,左思右想下,他終于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挖地道。
圣教之中,每個獨立的住所最邊緣處,都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防止有人翻墻進入,所以要想進入翀輝洞,就要先進大門,可是大門有于皓守著,而這四周都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保護,如此一來,想要進入,便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挖地道。
去了一趟火山,他別的本事沒練出來,身上的力氣倒是大了不少,這挖起地道來,還真是不費吹灰之力,三下五除二就給挖好了,當他站在翀輝洞內的墻根處時,頓時躊躇滿志,春風得意,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進了翀輝洞內,爍言便如脫韁的野馬一般,游刃有余的穿梭在翀輝洞內部,很快,他便找到了書菱所居住的菱洞,他敲了敲門,等了片刻,見無人應聲或是開門,他不由好奇的自言自語道:“難道是去了周姑娘的房間?”
這樣想著,他心思一動,露出了一個奸詐的笑,然后調動靈力,在石上有規律的輕點兩下后,石門緩緩打開,他心中一喜,大步邁了進去。
房間內很安靜,沒有奢華的擺件,只有幾件常用的家具,雖然簡單樸素了些,但也算是整潔干凈。
書菱跟在周檸身邊,衣食住行不說是最好的,卻也對她算是有求必應,待遇也是遠勝于教內的其她婢女,卻從未想到,她竟是對那些女子的事物毫無興趣,連自己的落腳之處都如此隨意。
爍言一邊觀賞著書菱的住處,一邊想象著書菱那張內斂而冷漠的臉,不由暗自嘀咕:“她那種蠻橫冰冷的女人,倒也不像是會將房間布置的花里胡哨的樣子。”
穿過外間和寢室,便已經到了盡頭,婢女住的地方并不太大,爍言沒走幾步便已將整個房間參觀完畢,他頓覺無趣,正想著離開這里,前往翀輝洞時,忽然聽見里側的墻壁內傳來若有似無的響聲,爍言疑惑,趴在石壁上聽了起來,不一會,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莫非,這石壁是個暗門,書菱就在這里面?”爍言心中暗想,隨后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個奸詐的笑容:“看我不找到機關,把門打開嚇你一跳。”
墻壁顯然是一扇門,機關也并不隱秘,他只是略一摸索,便找到了機關,輕輕一按,石門緩緩打開。
爍言走了進來,還未邁出幾步,就感到頭頂一涼,一把寒光森森的軟劍朝他當頭砍了下來,他心中一跳,側身一躲,躲開了這一劍,卻不想,石門里側是一截寬闊的石梯,踩空的那一剎那,他條件反射般抓住了書菱纖細的皓腕,猝不及防下,兩人便一同滾下了石階。
爍言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些發懵,他趴在書菱的身上,與書菱的目光相對。
“轟!”爍言腦中一片空白,僵硬的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半晌回不過神。
“我要殺了你——”
書菱突然一聲暴嚇,才將怔忡中的爍言驚回了神,他趕忙收回了手,從書菱身上爬起,站在原地,驚恐的咽了口唾沫,才又驚慌失措的解釋道:“對,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啊——書菱你聽我說,啊——”
兩人,一個在翀輝洞到處躲,另一個拿著劍一邊追一邊砍,這樣大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守在翀輝洞門口的于皓,當他看見書菱拿劍追著爍言到處砍時,頓時傻了眼:“書菱姑娘,快住手,住手啊,爍言大哥,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們快住手啊,別打了!”
“于皓,快,救我,我,啊——救我!”
當赤焰尊主和周檸回到翀輝洞時,看見的就是眼前這一幕,書菱穿著肚兜,外披一件極薄的輕紗,頭發凌亂,衣衫不整,赤著腳,握著劍,滿院子的追著爍言砍,而爍言,滿嘴滿衣襟的血,似是從鼻中流出,衣衫被書菱砍了好幾個大洞,頭發也是凌亂不堪,到處的逃竄,嘴里不停的大喊救命,于皓站在院中間,想要上前幫忙,可是書菱下手又狠又快,讓他有些力不從心。
這畫面,當真是讓人想入非非,始料未及,這怎么看,怎么像爍言毀了書菱清譽,而被書菱追殺,周檸驚得目瞪口呆:“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還是我太累了出現了幻覺?”
赤焰尊主在她腦袋上揉了揉,眼里盡是寵溺。
周檸白了他一眼:“不要跟摸寵物是的摸我腦袋。”才又對院內的書菱大喊道:“書菱,住手!”
出人意料的,書菱這次許是氣急,只回頭看了周檸一眼,目光又重新鎖在了爍言的身上,并沒有停手的意思,那滿身的戾氣與眼中的殺意,讓爍言心中發寒,咽了口唾沫,想哭的心都有了。
書菱這次完全是動了殺機,腳尖點地,調動起全身的靈力,停留在半空中,手做蓮花狀,向外一翻,一道金色的流光水波面展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她手一推,那流光瞬間幻化成針雨,全數直奔爍言刺去。
“金雨流云針!”赤焰尊主輕聲念道,眼眸瞇了瞇,抓住周檸的手,止住周檸即將出手阻攔的動作,然后大掌一揮,梵息自他手心而出,快準很的飛出插入爍言面前的地上,劍氣自動化成一個散發著紅色光流的屏障,將那些金針全數隔絕在外。
赤焰尊主突如起來的插手,似乎讓書菱很是不滿,見一擊不成,她再次調動靈力,想要再出一擊。
這次,周檸沒有再給她出手的機會,直接來到她面前,一把握住了書菱的手腕,一手解開自己的披風,為書菱披上,遮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
書菱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暴露在眾人眼里,眸底深處閃過一抹羞憤,緊抿著唇,不發一言。
此時此刻,她只覺怒火中燒,本是打算沐浴,可是衣服脫到一半,便聽到有人在墻壁上摸索,她擔心翀輝洞內進了歹人,于是立刻抽出軟劍守在門口,卻不想,進來的會是這個下流無恥之徒,不僅將自己拉下石階,還占了自己便宜,從小到大,她何曾被男子碰過身體,當真是碰上個瘟神,躲都躲不掉。
“到底怎么回事?”赤焰尊主來到兩人面前,大掌一揮,將梵息收入體內,平靜的問道。
看到書菱方才出的那一招,那是真的想要至他于死地,爍言這才意識到,這次真的把人得罪徹底了,他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和煩躁,一收往日的嬉皮笑臉,沉默的來到赤焰尊主面前,單膝跪地,一抱拳,恭敬嚴肅道:“回主子,是屬下,不甘心被女子打敗,想要與書菱姑娘再比試一次,這才偷偷潛入翀輝洞,卻未曾料到,書菱姑娘正要沐浴,一時不察,冒犯了書菱姑娘的清譽,還請主子,周姑娘,書菱姑娘責罰。”
赤焰尊主看向周檸,周檸瞬間便明白了赤焰尊主的意思,撫了撫書菱的背,輕聲道:“書菱,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我和赤焰不便插手,現下爍言既已請罰,你想如何,你便與他說吧。”
周檸話落,書菱垂眸看著地,面上默然,久久未曾開口,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再想如何責罰爍言,就連爍言都做好了一死的準備時,書菱突然平靜的對周檸道:“姑娘,書菱今日心緒不佳,想先回去歇息,您和尊主也出了一天門,想必也是早已疲憊不堪,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書菱告退。”
書菱走了,留下周檸與三個大老爺們兒面面相覷。
“她這是什么意思?她想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諒我啊,周姑娘?”爍言看著周檸離去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問個究竟,奈何自家主子還在,他也不敢放肆,便落寞的問向周檸。
“傻子!”周檸無奈的對他翻了個白眼,也不打算向她解釋,心思一轉,看向于皓問道:“于皓,你不是一直在大門口守著嗎?怎會突然放爍言進來?”
于皓還以為周檸是在責問他,忙解釋道:“周姑娘,于皓確實是一直在門口守著的,爍言大哥也來過,但是被屬下擋了回去,至于爍言大哥如何進的翀輝洞,屬下當真不知,還請姑娘恕罪。”
周檸沖他擺了擺手,又看向爍言好奇的問:“爍言,你究竟是如何進來的?”
爍言原本死寂蒼白的臉一瞬間紅到了耳根,尷尬而結巴的道:“屬,屬下,屬下挖,挖了個地道,進,進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