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書菱去見了周檸,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多日,可是翀輝洞的大門仍然緊閉,周檸拒絕見赤焰尊主,而書菱更是不愿見到爍言。
玉蘭的婚期將近,一天清晨,周檸帶著書菱,趁著天色未亮,在沒有驚動赤焰尊主和任何人的情況下,離開了火教。
當周檸和赤焰尊主互相表達了心意之后,赤焰尊主便不再對周檸有所防備,所以周檸與書菱兩人在出入火教的洞口時,并未遭到任何阻攔,而派給周檸的婢女,也因為書菱回到了周檸身邊伺候,被遣了回去,這也導致了赤焰尊主在得知周檸和書菱離開的消息時,已是兩日過后。
當日夜里,他煩躁之下喝了不少酒,烈酒下肚,理智蕩然無存,也沒有了那么多的顧慮,直接闖入翀輝洞,可是當他進入到翀輝洞時,翀輝洞內早已是人去樓空,最后只在桌案上,看見了周檸留下來的信紙,
信紙之上是一排排娟秀認真的字跡,信中周檸告訴赤焰尊主,她將去往木教參觀玉蘭的婚禮,請求赤焰尊主不要前去尋她,給她一些時間,有什么話,待她回來再說。
他的手微微一顫,信紙飄然落地,他看向窗外紅黑色的夜幕,頭一次覺得,火教的夜晚竟是如此的凄涼可怕。
他知道周檸并不是一個任性無理之人,當她冷靜之后,必然知道,他阻攔她殺若曦和曉音,不過是為了她好,所以周檸借由此事與他疏離,恐怕真正的原因,是別的事情。
這樣一番思索,他不由想到了銘洛給她的那片溶陽水,他跌坐在地上,從未有過的疲憊,心中更是對周檸有著深深的心疼。
而離開火教的周檸書菱主仆二人,并未急著趕往木教,她們先是去了火教十幾里外的一片山林中,那里是荷花與如花的墓地。
時隔六年多,當夜的畫面仍然歷歷在目,清晰無比,想起往事,她不再有想哭的沖動,而是就像是看望老朋友一般,站在二人的墓碑前,靜靜的矗立著。
她當時并未為她們二人立碑,看著墓碑的新舊程度,想必是云湘為二人所立,這樣一對比,她當真是一個薄情寡性之人,六年多了,無論是她活著還是死去的那兩年,也從未想過為她們二人立一個墓碑,云湘卻做了這件事,可見,自小的情誼大抵是要比她這種只有一兩日的情誼要濃要重。
“如花荷花,我來看你們了,時隔六年多了,我現在才來,你們會不會很失望?我現在才知,荷花你當日,臨走前的那一句話的真正意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們的結局,所以才會讓我逃離清風樓,其實我早就明白了,只是一開始還心存希冀,而現在,前后都是死路,我真的不知道,我究竟該怎么辦了?說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就會下去找你們了,黃泉路,不知道是不是很長,你們一定要走的慢一些等等我,其實還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過你們,我其實并不是真正的翠花,而是來自現待的一縷幽魂,也許,你們在下面早已與真正的翠花團聚了吧,不知道你們見到她后,會不會怨恨我?”
周檸默了默,釋然一笑:“怨便怨吧,終究是我欺騙了你們,所以報應才會來的如此無情,你們因我之故喪命于此,我曾在這里信誓旦旦的發誓要為你們報仇,可是最終,我卻什么也沒為你們做,是我無能,對不起。”
話落,周檸又靜默良久,最后在離開時,向不遠處靜候的書菱看了一眼,見她背對著這邊,她才運用術法,將墓碑前的地面上,挖出一個巨大的深坑,她五指一張,靈力漸漸逼入左手手腕,一股巨大的推力,化為靈力涌出,慢慢的形成一把劍,那劍形似柳葉,泛著青光,正是木教的圣劍,也是林朽閣主的貼身配劍——霄云劍。
緩緩的,霄云劍順著她的指引,落入深坑,她再次運用術法將深坑填滿,地面恢復了最初的模樣:“我既殺不了他,便將這劍作為陪葬之物,讓這劍上你們二人的亡魂,去到陰間與你們相遇。”
拜別了荷花與如花,周檸又帶著書菱去了清風樓,白日的清風樓,很是清閑,只在大門口,有幾個穿紅戴柳的姑娘,頂著艷俗濃妝,揮著絹帕,招攬客人。
她只站在不遠處,遠遠的看了幾眼,也才知道清風樓真正的模樣,她到達這里的第一天,從早到晚都在樓內,最后離開時也是被荷花揪著領子,不知從哪個小門帶出去的,都沒有好好欣賞自己來到這里的第一個地方。
火教教主,喜好美色,最愛尋花問柳,她先前與赤焰尊主一起時,也有聽說過他開了好幾家的青樓,所有人都知道清風樓是他用來收集平日里火教各處的情報,而其它幾處青樓,則是供他休息玩樂之所,卻不知那些都只是赤焰尊主的障眼法,他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潔身自好,只是他的地位擺在那里,若不如此敗壞自己的名聲,只怕其它教的小主們,就能讓他分身乏術,不勝其擾。
周檸淺淺一笑,又看了一眼清風樓,才帶著書菱出了火教境內,踏上了到達木教而必經的金教,兩人一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倒像是剛回到了她剛到達這里的那三年,與筑塵每日除了乞討外,也是如此這般悠閑自在。
五教之中,她唯獨沒有去過水教,另四教的風土人情倒是差異頗大,想必水教也有著它獨一無二的特色,只是一想到冽寒那個教主,她便索然無味,沒有了興趣,她想,由于冽寒的緣故,她大概這輩子,也不愿意踏足水教。
當到達目木教時,已是第五日的下午,守在木教大門的兩個靈侍見到二人前來,其中一人上前詢問道:“姑娘可有進入木教的令牌?”
此時的周檸已經撤去了換顏術,一襲火紅的衣衫,長至膝的墨發隨意披在腦后,那驚世的容顏,一看便不是普通人物,靈侍不敢大意,態度也格外的恭敬。
“令牌?”周檸暗自思忖,從懷中掏出一枚青色的木質令牌,遞給靈侍:“可是這塊?”
靈侍接過一看,大吃一驚,態度更加恭敬:“勞煩姑娘在此等候,小的這就前去稟報教主。”
“嗯!”周檸面上態度淡淡,可實際內心驚疑,這令牌是當日在土教,培平老洞主祭典之后,嬋羽給她的,她當時一看,令牌只是由竹木制成,便也沒當一回事,直接收下了。
這次準備來木教之,她在收拾細軟之時看到了這塊令牌,想著是木教的東西,興許有用,便也隨手帶上了,可是沒想到,這令牌一出,竟是要讓一教教主親自來迎。
“這嬋羽和煴不愧是從小玩到大的姐妹,出手也是夠大手筆的。”周檸心中暗暗感嘆。
靈侍的效率倒是極高,周檸才等了不到一刻鐘,林朽閣主便趕來了,與他隨行的,還有嬋羽與玉蘭等人,這排場,真是給足了她臉面。
“煴!”隔大老遠,嬋羽便歡快的大叫起來,她氣色紅潤,語氣輕快,不再像是當初剛進入木教時那般自怨自艾,可見赤焰將她費盡心思嫁入木教,是一個多么用心,而又深思熟慮的決定。
“阿檸!”幾人來到周檸面前時,林朽閣主不自覺的脫口喚道,周檸無視掉他那熱烈的目光,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清淺道:“林朽閣主,嬋羽,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她話音剛落,玉蘭便一把將她和書菱抱住,歡喜中帶著思念的道:“姑娘,書菱,你們真的來了,你們再不來,我都想著要去火教找你們了。”
周檸揉了揉她的腦袋,溫柔的笑道:“傻丫頭,你的人生大事,我怎能不來?”
玉蘭雙眼含淚,無比的感動:“姑娘——”
見她即將要眼冒熱淚,周檸連忙勸阻:“你可別哭啊,你要是哭,我可就走了。”
玉蘭不由撲哧一笑,回頭望了望,不由一愣,詫異的問道:“姑娘,尊主呢?怎么就您自己?尊主沒有跟您一起嗎?”
周檸的神色瞬間一僵,一旁的書菱連忙打岔道:“尊主哪有那么閑,成日里什么事都不做,盡陪著姑娘瞎跑?”
玉蘭不由噘嘴嘟囔道:“尊主很忙嗎?他先前不也是日日陪著姑娘到處亂跑?”
周檸尷尬一笑,岔開了這個話題:“你啊,這張狂的性子倒是一點都沒變,可見,嬋羽平日里是將你給慣壞了。”
一旁的嬋羽不由笑道:“這你可錯怪我了,我可沒有慣著她,慣著她的是苗纖,我倒是有心想要說她幾句,可是話還沒開口,就被苗纖給我堵回去了。”嬋羽挽上周檸的胳膊,帶著她一邊向木教內走,一邊說道。
“苗纖?”周檸很是詫異。
“是啊,想不到吧?自玉蘭回來之后,便去了我的羽樓伺候,她這嘰嘰喳喳的性子,與苗纖沉默寡言的性子到正好互補,也是她伶俐可人兒,苗倩也就漸漸的將她當妹妹一般看待,平日里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緊著她了。”
跟隨在嬋羽身后的苗纖,臉不由一紅,小聲的嘟囔道:“我哪有——”
嬋羽笑著白了她一眼,打趣道:“死鴨子嘴硬,你要是沒有,那我便命令下去,木教內以后禁止吃紅棗糕。”
“啊!別!”苗纖連忙阻攔,惹的嬋羽不由哈哈大笑。
紅棗糕周檸是知道的,玉蘭最愛吃紅棗糕,她在木教的那段時間,也常常拖林朽找人從外面帶些紅棗糕回來給玉蘭吃,沒想到,如今玉蘭離開了她,身邊也是有這么多關心她的人,周檸那一顆記掛的心,倒是也安落不少,心中不由感嘆:“常人都說傻人有傻福,當真一點不假。”對于嬋羽,也更加的感激了。
幾人一路說說笑笑的往羽樓走去,林朽閣主跟在身后,灼熱的目光盯著那道火紅的身影,久久移不開眼。
當日下午,林朽閣主命人準備了一桌子的豐盛佳肴,為周檸接風洗塵,一群人不分主次的坐在一起用著晚善,熱鬧的氣氛當真像是一家子人一般。
餐桌之上,由于周檸的到來,打破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嬋羽和玉蘭不停的跟她講述著最近木城內發生的趣事,周檸都認認真真的聽著,時不時的搭上兩句話,氣氛格外的,溫馨輕松。
除此之外,周檸也有留意到,林朽閣主時不時的會給嬋羽夾菜,而他夾的,也都是嬋羽愛吃的,林朽閣主雖然性情溫柔和煦,但其實并非是那等喜多管閑事之人,能夠為嬋羽夾菜,這說明,他的心在一點一點改變,這是一個極好的兆頭,雖說一時半刻不能讓他看清自己的內心,但是相信時間愈久,他二人的感情會越來越好,也不至于讓他在自己身上蹉跎時光。
像嬋羽這樣內心善良單純的女孩兒,就該有一個人品,相貌,家世都足夠出眾的人才能與她相配,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嬋羽,心里是否還牽掛著木生,一想到當日在荒漠中,見到木生與筑塵——周檸的心中就升起一種厭惡之感。
當日的筑塵身懷孝蠱,行為舉止都無法自控,但是木生沒有,可是他卻任由筑塵將他——
周檸不知道木生對筑塵是什么樣的感覺,而對嬋羽的喜歡又有多少?但從他當日的行為來看,周檸便覺他根本配不上嬋羽對他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