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樹瞪大眼睛，盯著陸離打量半晌，搖頭笑著說道：“陸長老，您別逗我了。荒字部，危管會八部之一，能讓我管？”

說實話，林小樹真被嚇了一跳。

什么情況？

陸離這話聽著也太假了吧，試探自己？

“怎么不能。”

陸離臉上笑容漸漸消失，神色稍顯嚴肅，沉聲問道：“你是華族子弟嗎？”

“是啊。”

林小樹點點頭，爹媽都是華族的，正統的炎黃子孫。

“你會背叛自己的血脈和族人嗎？”

林小樹沉默片刻，他可以選擇說不會。

但是猶豫了剎那，林小樹選擇了實話實說，自己的認識，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何需隱瞞。

而且，還不見得能夠隱瞞住。

這位可擁有“聞聲”的本領。

“這取決于他們。”

林小樹說道：“如果有人要殺我，我是不會傻站著讓他殺的。不要給我提什么大義，我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

“也就是說，你不會主動背叛你的血脈和族人。”

陸離總結了一句，點點頭，說道：“你合格了，你加入危管會，甚至當會長一點毛病都沒有。”

林小樹無語，就看著陸離，也不接話，心中卻是一萬個臥槽。

這就合格了，危管會的審查也太兒戲了。

你別逗我了。

“看來，你沒聽懂我的話。”

陸離恢復到面帶笑容的松弛狀態，笑著說道：“我說過，我看過你的資料，很詳細。所以，我對你的了解，要遠比你認為的更深刻。某種程度上說，你是一個好人。”

林小樹樂了，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說道：“陸長老果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發現了我的本質。不錯，我就這么一丁點優點。”

這般嘲諷加打趣的話，陸離自然聽得出來，也沒在意。

反而問道：“你覺得，什么樣的人，才是一個好人。”

這個問題，自然難不倒林小樹。

關鍵中，陸離從開口說話，就表現得有點古怪。

林小樹還摸不清楚他的套路，所以說話時下意識地選擇隱藏一些真實想法，張口背了一段偉人文章：埋頭苦干的人，拼命硬干的人，為民請命的人，舍身求法的人”

“這話聽著熟悉。”

陸離回憶半晌，搖了搖頭，似乎沒想起來從那里聽過，說道：“說的不錯，這些人是民族的脊梁。老夫對好人的定義，其實很寬泛。一個人，只要他不主動去害人，強大時不會欺辱弱小，有權時不會利用權力損害他人利益，基本上，他就是一個好人。”

林小樹詫異地看了陸離一眼。

這是真話？

若是，自己好像真是一個好人。

自己從來不會主動地害誰，現在算計的，都是未來的敵人。

這些人，在未來是要殺他的，所以不算主動。

至于欺負弱小，林小樹更不屑為之，甚至十分地討厭。

當年，他就是最弱小的那個。

所以，對欺負弱小的行為，他是尤為地深惡痛絕。

“是不是覺得過于寬松。”

陸離笑容里充滿的嘲諷，嘆息一聲說道：“可是，真正能夠做到了，卻是極少極少。老夫活得比較長，所以見過太多齷蹉的事情。有些人，弱小時，憎恨那些以權謀利，恃強凌弱的人。”

“可是，當他們成為強權者時。”

“弱小時候的初心全忘了，行徑甚至更為惡烈。終究，他們成為自己曾經最厭惡的人。”

林小樹沉默不語，他不明白陸離和他說這話要干嗎？

也不插嘴，就靜靜聽著。

沉默者永遠不會犯錯。

就像一個真正的孤獨者，永遠不會改變一樣。

“哎，人老了，一說起來就兜不住。”

陸離說著說著，似乎回過神來，說道：“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好人不多。如果好人選擇袖手旁觀，這個世界只會更加的黑暗。”

“我知道，你童年時吃過很多苦，你對這個世界很絕望。”

“那時候，你弱小，你無力改變什么，你可選擇視而不見。可是現在，你已經強大了。還是選擇視而不見。我在看你，你就是一個懦夫。”

“我管？”

林小樹被一個懦夫刺激得心生暗火，譏笑著說道：“我用什么身份來管，你們危管會自認為正統，要求我一個無名小卒來管，不覺得可笑嗎？”

“不，一點都不可笑。”

陸離沒生氣，反而笑的很開心，說道：“危管會，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他是屬于大家的，也是屬于你的。”

“不光是危管會，還有這個世界。”

“他是所有人的，你自己沒有身為主人的意識，本身就很可笑。”

“如果覺得這個世界不公平，充滿了黑暗，你可以去改變他，你可以大聲疾呼。放任不管，以旁觀者自處，還心生怨懟，不是懦夫是什么？”

林小樹心中大怒，雙目泛紅的瞪著陸離，隨后他意識到。

自己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被人揭破外殼露出虛弱內心后的恐懼。

這些道理，沒有和他講。

童年時，他太弱小，面對強者，習慣了隱藏、躲避來自保。

隨著他長大，這些習慣一直跟著他，成了本能。

他不是不喜歡和別人做朋友，他是在害怕。他不是真的習慣用冷漠的態度面對這個世界，他是在害怕。

因為害怕，所以選擇視而不見。

因為害怕，所以選擇了孤獨，選擇了與這個世界割裂。

陸離仿佛看透了他，句句如刀，把林小樹從小到大下意識間建立的保護殼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林小樹身子劇烈顫抖著，半晌才恢復平靜。

“恐懼并不可恥。”

陸離站起身，嘆息一聲說道：“沒有人不會生出恐懼。改變，也很難。想要成為什么樣的人，還要你自己來選擇。”

“不管你怎么選擇，我們只有這一個世界。”

“你是想生活在一個充滿鮮花和陽光的世界中，還是想生活在一個糞坑中。如果你不選擇，你就只能任別人來決定這個世界的基調。”

“到時候，真生活在糞坑中，也怨不得誰。”

“好好想想吧，這些話，或許沒有人給你說過。我說了，也不求什么，只希望你換個方式，和這個世界相處一下試試。”

林小樹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

陸離說的，是他內心中不愿面對，或者下意識間回避的事情。

毫無疑問，陸離的話對林小樹觸動很大。

人的認知，和年齡是沒有太大關系的。

那怕林小樹兩世加在一起，已經是三十歲的人了。但是他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依舊還是那個充滿恐懼和絕望的幼童。

在這一點上，從五歲那年，林小樹就停止了成長。

成長需要勇氣，一個人的成長，從來都需要從四周汲取營養。林小樹四周，只有黑暗，因為他眼中只看到了黑暗。

今天，陸離打破了籠罩在林小樹內心深處的黑幕。

很痛，卻讓林小樹內心深處那一絲軟弱變得堅強起來。

回憶過往，林小樹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有點過于鉆牛角尖了。

保護老大，不一定要與全世界為敵。

如果你內心深處把整個世界當成敵人，最終你的敵人就是整個世界。

換一個思路，你主導全世界，那么全世界就是你的朋友、屬下或者奴隸。

許多事情，并不是天生就注定的，而是取決于你的選擇。

不管陸離說這番話存的什么心思，但是它是正確的，在某個方面他幫了林小樹，讓林小樹換個角度看這個世界。

危管會，不一定就是敵人。

甚至古族也一樣。

自己既然重生了，那便有了改變歷史的能力。

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情，自己可以不讓它發生。

比如，收服一些古族，比如掌控危管會。

關鍵是，自己的心態要改變一下。

不能抱著前世的某些執念不放，來過活這一世。

前世，可能是生死之敵。

現在還沒發生，那就有可能成為朋友。

重活一世，如果眼睜睜地看著歷史潮流和上一世重合，而不做點什么，豈不是白白浪費機會。

既然重生了，那就要活得和上一世不一樣。

想通了這些，林小樹只覺得心里一下輕松起來。

前世的某些執念，和今生的糾葛矛盾，頓時消散許多。

“真能讓我當部長。”

林小樹想通了，笑著盯著陸離，說道：“你把部長讓給我，我立馬加入危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