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翹首等待良久，卻連個人影兒都沒看到。

周二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自己找了個板凳坐下，一邊抖腿一邊喝茶，嘴里還哼著不知名的調子，見眾人都看著他，冷哼一聲道：“看什么？嫣華姑娘貴人事忙，哪有那么快來的，你們都給爺站好等著。”

其實站站也沒什么不好，就當是減肥了，說起來鹿幽悠這幾日也的確瘦了些，想想自己一直說著要進行的減肥大業竟是以這種方式開始的，她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而嫣華姑娘果真是貴人事忙，小半個時辰之后才姍姍來遲。

只聽門口有人說道：“嫣華姑娘到了。”接著就見一人走進門來。

纖腰柳擺，風姿綽約。女子款步走到眾人面前，一襲朱紅色的衣裳如朝霞般耀眼奪目，一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滿頭的珠翠步搖裝飾著烏黑的頭發，白紗覆面，只露出一雙勾人的明眸，杏眼含情，波光流轉。

“嫣華姑娘您這邊坐！”周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嫣華的旁邊，連忙將自己剛才的椅子搬到嫣華的面前，又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笑得諂媚。

嫣華見他用袖子擦椅，眉頭輕皺并不坐下。

“就是她們了嗎？”女子的聲音嬌滴滴軟糯糯的像是在撒嬌一般，周二聽了更是連魂都給勾走了，連連點頭稱是，眼珠子恨不得釘在嫣華的身上。

“六娘要我來教你們規矩，”嫣華一一打量過眾人后說道，似乎是在笑，只是語氣里隱約帶著一點敵意，“其實原也沒什么規矩，這里只要你生得美，會討公子們的喜歡，那你所說的話就是規矩。”

眾人聽后皆是一愣，隨即都低下頭去。鹿幽悠只覺得這女子說話還真是直接，她說的當然是事實，只是聽這語氣，看來嫣華并不是來教規矩而是給她們下馬威的，言下之意，她這個頭牌姑娘就是這里的規矩。

這幾天鹿幽悠一直考慮著別的辦法，現在聽嫣華這么說，倒是和她的想法差不多，只是這個辦法可能有些冒險，甚至還有可能出現反效果，可一味低調最后也許會和小山一個下場，深吸一口氣，她還是決定賭一次，眼前這么好的機會，她不能錯過。

于是將另一張椅子抬過去，從一旁的柜子里取了一塊新手帕墊在椅子上，乖巧說道：“嫣華姑娘站累了，坐下休息吧。”

嫣華看了她一眼，這回倒是真的坐下去了。

“你這丫頭倒是會伺候人。”

鹿幽悠“嘿嘿”笑了兩聲，假裝沒有聽出她話里有話：“早就聽周爺提起嫣華姑娘，說是許多公子王侯都拜倒在您的裙下，我其實一直很仰慕您，您就是我的偶像。”

“偶像？”前面的話倒是讓嫣華十分受用，只是聽到后面卻疑惑起來，不解地重復道。

“呃，就是您是我今后努力的目標，要是以后我也能成為您這樣的頭牌就好了。”鹿幽悠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真誠無比，只是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感覺到頭皮發麻，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虛偽就虛偽吧。

嫣華聽完鹿幽悠的解釋，眼里的笑意便消失了，又上下仔細打量了她一遍：“是嗎？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只是以你的容貌……”話沒說完，但那眼神里分明帶著蔑視。

“姐姐說得對，我的確沒有姐姐漂亮，”鹿幽悠有些泄氣地低下頭，但隨即又抬起，眼中滿是希望，“不過我一定會努力的。”

這一回嫣華不再接話，只是簡單交待了幾句如何服侍人的話就帶著丫鬟離開了。

整個過程中只有鹿幽悠一直顯得有些激動，聽得十分認真，甚至還提了幾個問題，只是嫣華完全當她不存在，再沒給過一個正眼。不過這些鹿幽悠都不在乎，看嫣華的樣子，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只是這樣還不夠，還得再做出些別的事情來。

接下來的日子，嫣華姑娘總會無意中看到鹿幽悠在眾人休息的時候一個人躲在后院里苦練舞技，并且她的舞姿又與尋常樓里教的舞蹈有些不同，沒什么技術含量，但看起來十分新奇，有些動作頗為撩人。這樣的舞姿在古代尋常舞姬跳來可能還會被人說一句傷風敗俗，可這里是青樓，當然是怎么撩人怎么來。

前幾次嫣華都對此嗤之以鼻，縱然舞姿撩人又如何，就憑鹿幽悠的容貌，想要越過她去，白日做夢！

可這日她與一個恩客上了二樓準備進房，那恩客走著走著忽然停下腳步。兩人所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一個女子正背對著他們在院子里面跳舞，此時時辰還早，院子里只有她一人，正掀起裙擺露出潔白的腳踝和小腿。

“她是誰，怎的以前沒見過？”男子倒是有些好奇。

“樓里新來的舞姬罷了。”

“哦，這是新編的舞？倒是挺有意思的。”男子原本放在嫣華腰間的手放了下來，往前走了兩步，撐著欄桿外下看，只可惜跳舞的人一直背對著他們，看不清容貌。只是這樣，反倒讓人更加心旌搖曳，想要一探究竟。

“是挺有意思的，公子若是喜歡，嫣華大可以去告訴六娘換她來伺候。”

嫣華說完轉身就欲離去，察覺到佳人生氣了，男子連忙轉身攬住她：“說什么呢，我不過是沒見過她跳的舞問兩句，她又如何能跟你相比？我昨日瞧見一對玉鐲正適合你，走，咱們進屋慢慢看。”說完之后還在佳人的腰上捏了一把。

話已經說到這里，嫣華自然也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佯裝生氣地瞪他一眼，顯得更加嬌嗔可愛，那男子瞬間就被奪了心神，一把將人抱起來走進屋里。

聽見關門的聲音后鹿幽悠也停下來，她沒學過跳舞，所以那些所謂“新奇”的舞姿也不過是從電視中學來的，要性感撩人嘛，在她原本的世界這樣的舞蹈可不少，何況提起裙擺露個小腿，對她來說更是不算什么，見目的達到，她也不再逗留，哪知收回腳的時候正好猜到了一半落在地上的披帛，腳下一絆，整個人向前摔去。

人卻沒有摔下去，反而被什么接住了，抬起頭看時，那個人也正好低頭看她：“早就聽說蘭時閣的姑娘是全渭城最好的，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接著鹿幽悠就感覺到那人把手移到她的背上，強迫著她與他靠的更近，可那人似乎還不滿足，另一只手漸漸往下移去。兩人幾乎貼在了一起，鹿幽悠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熱氣，和身上淡淡的酒味。

沒想到會在這里被人吃豆腐，上青樓的自然也不會是什么正人君子，鹿幽悠懵了一下后立刻用力一推，那人大概也沒想到才“投懷送抱”的人會做出這種舉動，又或者是喝醉了站不穩，被推得退后兩步，松開了手。

原本是想開口罵人的，可鹿幽悠知道自己在嫣華面前可以高調，但是在別的人尤其是這些來蘭時閣的人面前一定要低調，所以只能把將要說出口的話硬生生咽回去，趁那男人還沒靠過來前，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剛回到院子里就見周二黑著一張臉站在那里，一想到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就連周二那張臉也覺得親切起來，微笑著上前認錯。現在本該是訓練時間，她借口如廁才溜了出去，眼下自然要乖乖回去繼續她的訓練。

“姐姐，剛才發生什么好事兒了？”身旁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問道，小山失蹤后她就睡在鹿幽悠旁邊，一直“姐姐”、“姐姐”，叫得十分親熱，兩人也還算熟悉，偶爾會聊幾句，不過她是一早就認了命，偶爾還會反過來勸勸鹿幽悠。

鹿幽悠連連搖頭，就怕對方看出點什么來，雖然明知道不可能，可到底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沒有啊，怎么這么問？”

“見你臉紅，該不會是看到什么了吧？”

“看到什么？”

女孩嗤笑一聲，搖了搖頭：“你還不明白呢？算了，反正過不了幾日我們也得做那些。”

等到鹿幽悠明白究竟是什么事的時候，臉更紅了，發現自己居然還沒古人的思想開放，之前的二十多年實在是白活了！

“你倆說什么話呢！又皮癢想挨爺的鞭子了是不？”

兩人連忙噤聲開始練習，鹿幽悠也就把剛才發生的意外給拋諸腦后了。

夜里。

“我就說今日一定發生了什么，瞧你整晚翻來覆去的，”女孩揉了揉眼睛，正好聽到打更聲，“這都要六更了，你還沒睡著？”

“你睡吧。”眼看著蘭時閣也到了快關門的時候，鹿幽悠卻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昨日做的事情按理說應該是起到作用了，可為什么那邊還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一切都白做了，嫣華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又或者是嫣華選擇用別的方式來對付自己？

越想越擔心，一直到外面大亮鹿幽悠才勉強睡了一小會兒。

第二日自然是頂著一雙熊貓眼繼續她的“學習”，可剛過了晌午就有一個丫鬟走到周二身邊與他說話。鹿幽悠還記得她是那日跟在嫣華身邊的丫鬟，自己的心臟也跳得越來越快，巴巴地望著他們，只可惜離得太遠，根本聽不到兩人說了什么。

接著周二走了過來：“鹿幽悠。”

“在！”來了！鹿幽悠心里已經猜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卻還是忍不住緊張。

“嫣華姑娘要見你，”周二說完，見鹿幽悠沒有什么動作，不耐煩地催促，“還不快跟小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