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閉上了雙眼。

此時他感知到，在納亞的那副嬌小的身軀上翻滾著的力量，絕不下于那位深潛者之王。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再次享受一次疼痛罷了。

這一次自靈魂深處翻滾而起的痛楚，可是比被拉萊耶之主分割靈魂之時輕了太多太多。

那是一種似乎靈魂被鉆開一個洞之后，硬生生被塞入了一個又粗又大的異物般的感覺。疼，但更多的是脹痛，并不至于太難以忍受。

瑞文肉眼看到的是面前的少女。

靈魂感知到的卻是，在一片汪洋當(dāng)中，密密麻麻，足有上千深潛者跪倒在海底，是他自己的意志從海平面徑直落下。

他看到“自己”散發(fā)著光芒，懸浮在那些魚人的頭頂，他看到自己一揮手，那些深潛者便整齊劃一，如同軍隊一般漂浮而起，向著海岸沖去。

那個自己，是納亞的意識以他自己的靈魂所塑造。

當(dāng)納亞的意志褪去，瑞文終于恢復(fù)了行動能力：“你要做什么？”

就算不問，他也能猜到，這個惡毒的女人要對印斯茅斯的居民們痛下殺手。

納亞的偏著頭，滿臉純真：“明明是你的手下，那些丑陋的深潛者要去鎮(zhèn)子上殺人呢，嘻嘻。你怎么能怪我？”

瑞文摸了摸臉頰，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仿佛終于是放下了長久以來背在身上的巨大壓力，“納亞小姐，難道你就沒有察覺到有什么不同嗎？應(yīng)該是有什么發(fā)生了變化吧？”

說到這，瑞文翹起嘴角：“嘻嘻?！?/p>

納亞皺了皺眉，似乎在體味著，片刻之后忽然間臉色一變。

“尼羅？尼羅的力量？！親愛的瑞文，我的小乖乖，你截留了我的靈魂?！奔{亞看著瑞文的雙目：“你和尼羅達(dá)成了契約？”

“可不僅僅是這樣。”瑞文再次模仿著她的笑，“親愛的納亞小姐，你再品品？嘻嘻?！?/p>

“還有深潛者之王的力量。唔……”納亞用牙齒咬著食指的指甲，“有些意思，有意思。真有你的呀，瑞文。你是打算用這三方的力量，在你的靈魂深處達(dá)成詭異的平衡？”

“是吧?！?/p>

瑞文聳聳肩，“我沒想到，他們還都挺好說話的。不管是尼羅，還是那位深潛者之王，對你的力量都挺感興趣的，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是……”

瑞文臉上的笑容愈發(fā)濃烈起來，“被你當(dāng)做仆從，我可是不太服氣的?！?/p>

說到這，瑞文豎起來一根手指，電芒翻滾：“你看，這是你留下的風(fēng)暴之力?！?/p>

話音未落，那電芒散去，幻化成了一團縹緲的黑色光霧：“你看，這是尼羅的死亡之力。”

瑞文的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他食指再次一晃，冰屑翻滾升騰，形成一道小型的冰凌之柱：“這個，是深潛者之王的力量?！?/p>

納亞的臉色開始逐漸變得嚴(yán)肅，她眼神當(dāng)中似乎有灰霧翻涌。

瑞文眉頭微微一動，便有一道無形的風(fēng)暴自他的眉心肆虐開來，“感知到了嗎？我進入了你的靈魂深處。這樣很公平呢，你可以捏爆我的靈魂，而現(xiàn)在我……同樣也可以捏爆你的。”

“所以，你寧愿被尼羅和米奈希爾掌控你的命運，而不是我？”

“怎么能說是掌控呢！”瑞文大笑，“尼羅本來就是不得已才于我達(dá)成契約，至于米奈希爾那個方臉的蠢蛋，他可沒料到我會借用尼羅的力量截留他的靈魂之種。而且，我也沒料到，居然看似精明的你也不怎么聰明，才一見面就那么匆匆忙忙地將靈魂刺入我的靈魂。”

說到這，瑞文臉上笑容散盡，他有些猙獰地咆哮：“你來試試我痛苦！”

“啊……”

納亞竟是直接摔落馬下，臉色蒼白，滿身都是汗水。

“你竟敢……”她抬起手指著瑞文，瘦小的身軀在寒風(fēng)之中劇烈地顫抖著：“你就真不怕我捏爆你的……”

“你來試試看好了。反正我也一直再作死?！比鹞母┫律?，胸口貼著馬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納亞：“而且我有足夠的把握互相毀滅。我倒是要看一看，是你的命更高貴，還是我的命更低賤。我可不相信你費勁力氣降臨在這個世界，就是為了被我，一介普通凡人捏爆靈魂的！”

“你贏了。沆堪的血脈傳承者，你確實贏了我?！奔{亞嘆了口氣，“那么，從此你便不再是我的仆從?！?/p>

“沆堪？”瑞文看著他，“沆堪是誰？”

“你要搞清楚，親愛的小瑞文，就算你現(xiàn)在暫時能夠與我保持均勢，可也并沒有能夠凌駕于我之上的力量。”納亞縱身一跳，重新坐在了桑托斯的肩膀：“我才不會告訴你沆堪是誰。嘻嘻。”

說到這，她指向遠(yuǎn)方：“你看，血祭開始了?！?/p>

瑞文扭頭，遠(yuǎn)處火光沖天而起，與高空的極光遙相呼應(yīng)著，照亮了這北大陸極夜。

瑞文知道，他救不了印斯茅斯。

即便他現(xiàn)在確實是取得了地位上翻天覆地的變化，但與納亞、深潛者之王、尼羅相比較而言，說是蚍蜉撼大樹都已算是莫大的褒揚。

他曾經(jīng)有機會殺掉納亞，那只是在納亞初降臨那一次。

錯過了，便是幾乎永遠(yuǎn)沒有機會。

“納亞，你究竟是誰？”

“我呀，當(dāng)然是米蘭達(dá)·納亞?！彼匦禄謴?fù)了往常的神色，像個嬌俏的少女一樣，純潔地微笑著，“我是納亞的子嗣，也是納亞的魂，也是納亞的靈。”

“納亞是誰？”瑞文繼續(xù)追問。

“你現(xiàn)在可沒有資格知道呢?！奔{亞仰著頭，看著遠(yuǎn)處的火光，“守護者基金會的人出手了。親愛的瑞文，如果我遇到了危險，你會幫助我的吧？”

“我巴不得你被他們收容起來?！比鹞难鲱^大笑，開心至極：“你活該！”

“嗯?！奔{亞拍了拍桑托斯的頭，“看來只有你對我忠誠了，桑托斯。只可惜你是個死的。你說，我們放雪莉回去，是不是玩的有點過火了？”

一切都對上了。

這大概就是她全部的計劃了吧？除了自己是個意外。

瑞文看著她，默默地抽出了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