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0日。鐘南山教授在接受央視主持人白巖松的采訪時,確定了新冠肺炎會人傳人,取消了‘有限’兩字。
也是在這一天,國家衛(wèi)建委對新冠肺炎,采取了甲類傳染病的預防和控制措施。
三天后,武漢市正式實施《傳染病防治法》規(guī)定的‘甲類傳染病疫情封鎖’措施,全面進入封鎖狀態(tài),公交、地鐵、飛機等公共交通停止運營。
武漢被緊急按下了暫停鍵,這在中國歷史上僅僅發(fā)生過一次1910年的東北鼠疫。
網(wǎng)絡上面,一片嘩然。
各個省開始爭相出臺防疫禁令,小區(qū)進出被嚴格管理,到最后徹底的要求待在家里,不外出。各類新聞APP都迅速開通了新冠肺炎的專題報道,新聞實時刷新。
關(guān)于中國是否定性為疫區(qū)的討論也擺上了世衛(wèi)組織的會議上。
新冠肺炎被正式命名“COVID-19”。
醫(yī)院的防護級別陡然加強,醫(yī)生們利用各種間隙時間討論著新冠肺炎的話題。
更多的焦點集中在醫(yī)療救援隊。
千萬級別人口數(shù)量的武漢在封城后會徹底拖垮他們的醫(yī)療系統(tǒng),不斷發(fā)出的求助信息在反復的牽動著全國人民的心。
“如果再不下達組建命令的話,我都想以志愿者身份進入了?!?/p>
“一定會組建的,只是前后一發(fā)動全身,一定在制定詳細的計劃。再等等,組建信息一出,我第一個報名參加?!庇腥苏f到這里,正好袁志走了進來,說話的人看了袁志一眼,半是開玩笑半是譏諷的說:“袁志,你肯定是不會去的,對吧?”
“那倒不一定?!痹咀叩阶约旱淖雷忧?,一邊整理著桌上的東西,一邊說。
聽到這話,醫(yī)生辦公室里的人,都有些驚訝和不相信:“咦,你不是最煩下班后還工作的嗎?這要是參加醫(yī)療救援隊,去到武漢,工作量不僅大,休息時間多半還少且不固定,你居然也肯去?”
袁志帶著厚厚的口罩沒吱聲,這樣的嘲諷語氣很像幾天前吵架時候的京墨。
“當然會去啊。袁醫(yī)生太過年輕,提拔他很難,通過這樣的鍍金方式,提拔就會順利成章?!苯锹淅锏尼t(yī)生冷不丁的冒了話。
“哦?!彼腥嘶腥淮笪?。
袁志心里煩這惱人的人際交往,剛想反駁兩句,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又是老三打來的電話:“二哥,快看群里?!?/p>
“我這上班呢,有什么事?”袁志皺眉問道。
“老大中招了,被感染上新冠病毒了!”老三的話,如同是一道驚雷,炸的袁志腦子嗡的一下就懵住了。
“喂喂,二哥,你怎么不說話了?”電話那頭的老三,見袁志半天沒有回音,急忙詢問。
袁志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急忙問道:“老三,你聽誰說的老大被感染上新冠病毒了?這件事情可開不得玩笑!”
“我看群里面說的,大家都在討論這個事,我還給老大打了電話,但是沒有人接?!崩先亚闆r,大概的向袁志講了一遍。
袁志聽完后,立刻道:“先不說了,我進群去看看。”
“行,你快去看看吧?!崩先矝]有廢話。
袁志掛斷電話,趕緊打開大學的班級群,里面的聊天記錄又刷出了幾百條,有人在@郭明詢問是不是真的被感染,也有人在說著他所知曉的、關(guān)于新冠病毒的事。
袁志沒工夫看他們的討論,飛快的把聊天記錄往上翻,終于看到了第一個發(fā)出消息的人,是他們當初大學時期的班長,齊霞。
袁志沒有齊霞的手機號碼,只能給她發(fā)了一個語音通話的請求。齊霞那邊很快接通,不等袁志發(fā)問,就說道:“你是不是想要問我郭明的情況?”
袁志愣了一下,然后說:“對?!?/p>
齊霞笑,“今天幾乎每個同學,在看到我發(fā)的消息后,都跑來問我。像你這種畢業(yè)后就再無音訊的人都出來了,也是難得。”
袁志沒工夫聽她揶揄,出聲打斷她:“郭明感染新冠病毒的事情,是真的嗎?”
“是真的?!饼R霞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著急,也不廢話,飛快的把情況,向他做了講述:“我大學時的一個室友,不是我們班上的,她也在武漢,恰巧就在郭明工作的醫(yī)院。她知道郭明是我同學,所以在郭明感染了新冠病毒的第一時間,就告訴我這個事情了。郭明是在搶救病人的過程中,被感染上的……”
袁志突然就覺得心慌,抬頭看周圍,其他醫(yī)生也正望著他。值班室太安靜,電話里的對話其他人都聽到了。
醫(yī)生被傳染,這對所有想要去參加救援隊的人都是一個響亮的警示。
短暫的沉默,齊霞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袁志,你會去武漢嗎?”
袁志愕然一愣,不解的說:“為什么這樣問?”
“我要去了?!饼R霞說。
“你不是在山東工作么……”袁志說到這里,猛地反應了過來:“你們那邊已經(jīng)組織醫(yī)療救援隊了?你是其中一員?”
齊霞嗯了一聲,說道:“我報名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成為其中一員?!?/p>
袁志嘴巴動了動,想要說點兒什么,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最后擠出一句:“注意安全?!?/p>
“放心吧,我肯定注意安全?!饼R霞笑著說,隨后又道:“我想要去看看,擊倒了郭明的新冠病毒,究竟有多厲害。其實我還挺希望,能夠在武漢那邊跟你會師。你的成績,在我們班上是最好的。畢業(yè)后,在臨床上取得的成績,也是我們中最高的。不過我想,以你的性格,大概不會去吧?”
袁志沉默了片刻,說道:“那可不一定。”
“嗯?什么?你剛才說什么?”電話那頭的齊霞,有點沒太聽清他的話。
袁志沒有重復自己剛剛的話,找了個借口:“沒什么,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p>
“這家伙……”遠在山東的齊霞,看著被掛斷了的語音通話,無奈地搖了搖頭。
袁志在掛斷了與齊霞的通話后,本來想要給郭明打去電話,親口問問他,是不是真的感染上了新冠病毒??呻娫捥柎a都翻了出來,卻猶豫了。
如果郭明真的感染上了新冠病毒,那么他現(xiàn)在需要的,除了治療,就是休息。如果自己打電話過去,打擾到了他的休息怎么辦?另外,看群里同學們的話,不少人都有給郭明打去電話,但是到現(xiàn)在,一個打通的都沒有。要么,是郭明的手機沒有帶在身邊,要么,就是他正在接受治療,無法接聽電話。
考慮了一番后,袁志放棄了打電話的念頭,轉(zhuǎn)而給郭明發(fā)去了一條信息:“老大,聽聞你感染了新冠病毒?你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和袁志預料的一樣,消息發(fā)過去后,就沒有了回音,他沒有失望,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靜等郭明的回話。
想給京墨打個電話,叮囑她情況真的很危險,微信聊天框已經(jīng)打開,袁志又默默的關(guān)上,那晚的爭吵,太傷筋動骨。
把手機揣進兜里后,袁志覺得值班室出奇的悶,夾了病歷簿,干脆出門去巡房。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此時可能只有面對病人,他才能心生平靜。
同一時間,在京墨供職的醫(yī)院里,科室主任和護士長,又一次對他們這些醫(yī)生和護士,進行了各種叮囑。
隨著這段時間,新冠肺炎的情況日漸嚴重,各醫(yī)院的呼吸科、重癥科等等相關(guān)科室,也變的越來越重視。尤其是年前這幾天,正是外地工作的人員返鄉(xiāng)的高峰期,誰也不敢保證,在這些從外地返鄉(xiāng)的人里,會不會就有感染上了新冠病毒的。
開完會,一群護士忍不住小聲的議論了起來。
“看樣子,今年這個年,恐怕是過的不輕松了?!?/p>
“不輕松還好,就怕天天都要加班、值班?!?/p>
“看這兩天的新聞,武漢那邊的新增病例,一下子爆出來不少。就這,都還有很多人沒有得到及時的檢查。不知道真正感染了這個病的人,得有多少。”
“偏偏馬上要過年了,萬一在回鄉(xiāng)的人里,有感染了這個病毒的,再走個親戚拜個年吃個酒什么的……怕是一下子要傳染不少人?!?/p>
“哇,你這說的也太可怕了!”
“確實很可怕,但并非不可能,當年的非典,就出現(xiàn)過類似的情況……”和這幫小護士不同,護士長是參加過十多年前那場非典戰(zhàn)役的,直到今日,依舊記憶猶新。現(xiàn)如今,來勢洶洶的新冠病毒,讓她又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面對非典時的情景。偏偏如今這個新冠病毒,看上去,似乎要比當年的SARS病毒,更加厲害也更加狡猾。另外,十多年過去,隨著國力的提升,春運的承載能力也大幅提升,這個新冠病毒,一旦管控不好,很可能會在全國范圍內(nèi)爆發(fā)、擴散。
正因為有著相似的擔心,政府部門、衛(wèi)生系統(tǒng)和他們這些人,才會是如此的緊張,一個個如臨大敵。
京墨很想給袁志發(fā)條消息,問問他的情況。但是,想起他們的爭吵,他覺得袁志碰了自己的底線,愛情雖然應該是最純粹的存在,但是絕不該跨越底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