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愿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神茫然,那清澈的眼神仿佛最單純的孩子。
看到這樣的蘇愿,蕭贊覺得心里難受極了,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才最讓人無奈。
他隱約從蘇唯那里得知,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那些事,一連兩次車禍,一次的傷口還沒來得及愈合,又面臨新一次的傷害。
這樣的遭遇,不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承受的。
蕭翼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分明,他是最專業(yè),治愈無數(shù)病人的心理醫(yī)生,可是偏偏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會無能為力,所學的那些專業(yè)仿佛一無用處。
蘇愿不知道這一次自己是如何從夢魘中出來的,只知道以往,只有蘇唯才能做到,而蘇唯的方法是催眠。
所以,這一次,她醒來,應該是蕭贊。
只有他,會用催眠。
剛才那一幕,確實讓她痛苦不堪,她看到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就這樣死在面前,而她卻什么都做不了,任憑大火吞噬他們,卻無能為力。
她迷茫的看了蕭贊一眼,揉了揉太陽穴,很快意識到他的傷沒好,起身將他扶了起來,“你的傷還沒好,怎么能下床?”
“我沒事。”蕭贊覺得無奈,“這些傷不重,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蘇愿皺著眉,只是看著他,沒有出聲,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蕭翼后面說了什么?是不是希望我能回警局接受調查?”
“嗯,”蕭贊看了一眼手上的手機,“不過我說你現(xiàn)在不舒服,他們會過來。”
“不用,我想去看看方沁。”
其實,也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她接過手機,準備給蘇安撥了過去,說起這件事。
沒想到,在她之前,蘇安將電話打了過來。
“蘇愿,現(xiàn)在你可以來辦公室嗎?方沁死了,現(xiàn)在你的嫌疑最大,我相信你不會這樣做,你一定是被算計了。”
“好!”蘇愿應了一聲。
掛斷電話后,她垂下腦袋,“蕭贊,如果我真的犯了罪,你會怎么做?我知道唯姐一定會想方設法給我洗脫嫌疑,她從來都是對我最好的一個,那么,你呢?”
“我?”
蕭贊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她。
蘇愿有些不自在,轉身,“好吧……我不過是隨口問問。”
她邁開步子的時候,蕭贊出聲,“我也會,但我相信你不會犯罪。”
偌大的病房里,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響,蕭贊回頭看了一眼照進來的那一縷陽光,愣了片刻。
他其實想告訴她,無論她是否犯罪,都不影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現(xiàn)在,他仍舊不敢告訴她,對她的感情。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利用催眠知道她內心那些隱藏的事,他知道蘇愿和其他人不同,她不會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尤其是她的內心格外純凈,藏不住任何事,除了曾經(jīng)發(fā)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
可是,一直到最后,他都沒有這樣做。
他不確定那些是否是她想讓其他人知道的,會不會給她帶來難以承受的痛苦。
說來也奇怪,他幾乎不會不征求當事人的同意,就給人催眠,但這一次,他真的是私自給蘇愿催眠,為的就是不讓她痛苦。
蘇唯什么也不愿多說,而且他查過,她的過去,可以說是一片空白?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他就想了起來,他們見過一次。
蘇愿走出醫(yī)院,蘇安正開車過來。
想想蘇安猶豫著沒有說出口的那些話,蘇愿眉心已經(jīng)有了猜測。那般巧合的存在,自然只有可能是一早算計好的。
所以,她找到蕭翼的電話,撥了過去,“是不是還有其他證據(jù)證明和我有關。”
“是,初步判斷她是中毒身亡,而有資料顯示,你昨天買過一種相似的藥物。”
“中毒身亡?”
看來還真是算計地滴水不漏啊。
蘇愿開口:“所以你們現(xiàn)在是準備逮捕我?”
“當然不會。”蕭翼意外開口,但有些別扭,“這件事蕭贊知道了,我知道他相信你,我們也一樣,但現(xiàn)在的情況并不樂觀。蘇愿,你要好好想想,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個案子我們會調查清楚,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已經(jīng)有人將這些傳到網(wǎng)絡上,網(wǎng)絡上說法各異,不過因為你的身份,大家都認為你知法犯法……”
蘇愿并不吃驚,這些對她來說毫無影響。
當年,發(fā)生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讓她收緊流言蜚語的折磨。
可她還不是這樣走了過來,所以,現(xiàn)在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平靜的開口,“我明白,但既然我能被牽扯其中,就說明他們將一切都準備得天衣無縫,無論怎么做,都要吃些苦頭。”
蕭翼提醒,“無論你是不是兇手,你可能都會受到最嚴厲的質疑,可能……唉,不管最后的結果如何,都不會很好。”
本來,就不會很好啊。
但,真相有時候就是這般,就……
蘇愿突然想起蘇唯被冤枉的那一天,她曾說過,“在真相還未來臨之前,任何可能性都會存在,誰都會有嫌疑,受點委屈算得了什么,在正義面前,一切都很渺小,總要有人付出,才能讓天理昭昭。”
掛斷電話后,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蘇安的車就停在她面前。
她神色復雜,顯然,后面那句話她聽到了。
“你會不會后悔去見她?”
“后悔?”
“嗯,”蘇安點了點頭,“明知道她什么都不會說,并且不安好心,還是不顧一切的去見她,最后因此成為最大嫌疑人。”
“最大嫌疑人么?聽起來好像不錯。”蘇愿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
“可是,你會被審問,甚至還會被不明真相的人指責,他們才不會管你是不是被人算計呢?”
“那又如何?”她淡淡開口,完全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又如何?”蘇安一怔,“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嗎?”
蘇愿看她,“如果喜歡蕭翼沒有結果,你還會放棄喜歡嗎?如果當警察總有一天會犧牲,你還會堅持當警察嗎?”
“不會。”蘇安十分肯定,因為當警察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
“你也知道不會,”蘇愿道,“因為這是你所堅持的事。不是嗎?同樣的,我沒做過的事,哪怕是陷害,我都不會去逃避。”
蘇安看著她,“我知道,可是蘇愿,流言可畏,他們才不會管這些呢,人們很多時候在意的不是真相,而是有沒有談資。”
“蘇隊,嘴巴長在別人身上,難不成還能割下來不成?”蘇愿笑了起來。
蘇安抿著嘴唇,沒有出聲。
其實,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這個女生雖然年輕,但很厲害,可以說比任何人都通透,看得真切。
想了想,她轉移了話題,“蕭醫(yī)生恢復得如何。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蘇愿看著她,有些費解,“蘇隊,這不是你們清楚的事嗎?況且我沒問。”
她垂下腦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誰也無法真正影響道。”
“可是如果是在意你的人就會吧。”蘇安說。
蘇愿一聽,愣了一下,“我現(xiàn)在是嫌疑人,自顧不暇。”見蘇安似乎又要說教,道,“你現(xiàn)在不是接我去警局接受調查嗎?”
“你當我這般沒人性嗎?”蘇安哭笑不得,語氣卻是格外的認真。
沒人性嗎?
“蘇隊,你可不要這樣說,我覺得你挺有人情味的……”
人情味么?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還是現(xiàn)在這樣無能為力。
蘇愿坐進車里,系上安全帶。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蕭翼他們掌握的證據(jù)十分充分,按道理,這個案子怎么也不會輪到他們來處理,畢竟蘇愿是他們的人。
可是局長十分信任他們,并沒有剝奪他們調查的權力。
這個案子,比想象中的還要棘手。
蘇安帶著蘇愿剛回到辦公室,就遇到了那位魏醫(yī)生。
蘇愿停下腳步,看了他一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催眠我的?”
魏醫(yī)生一愣,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我沒做過這種事,我是一名有職業(yè)操守的心理醫(yī)生,意思就是不論什么時候,都不會無視當事人的意志,強制催眠。”
蘇愿看著他,“我知道了。”
蕭翼在一旁十分淡定,見狀讓人先帶魏醫(yī)生離開。
人一走,蕭翼用眼神示意蘇安,“先帶她去審訊室,問清楚當時的情況。”
蘇安翻了個白眼,又聽他道,“無論她是否冤枉,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按照程序辦事,這樣做對她才是最好的。”
蘇安忽然有種自己為什么會選擇這一行的難過?
明明是為了找出真相,不讓無辜人受屈,可是現(xiàn)在呢?
無奈之余,她只能帶蘇愿進入空著的審訊室。
顯然,蘇愿比她淡定多了,哪怕她什么也沒說,她就已經(jīng)走了進去,隨意的坐在椅子上。
只是,這一次,情況完全相反。
她不是審訊人,而是被人審訊。
“蘇愿!”
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讓蘇愿抬起頭來,叫她的是去而又返的魏醫(yī)生,他朝著蘇安點了下頭,走到蘇愿面前,聲音溫和,“如果有需要,歡迎你隨時給我打電話。”
他的意思是催眠的事。
蘇愿笑了笑,“謝謝,我知道了。”
蘇愿聽出她語氣中對他的靠近,忍不住皺眉,按道理她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應該不會有這樣的敵視感覺,可事實上,她總覺得這個男人有問題,所以并不希望蘇愿和他走得太近。
可是,蘇愿那雙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里,分明藏著期待,泛著耀眼的光芒。
可以說,因為魏醫(yī)生,她的心情格外不錯。
莫名的,她替蕭贊不平。
蘇安皺著眉,心想究竟是誰帶他過來的,還不趕快將他領走,她還有很重要的事呢,才不希望多余的人在這里。
唉,也不知道蕭醫(yī)生還有沒有希望。
所以,這個男人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