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斐突然聽到門響還以為是丈夫回來了,結果一抬頭就看到她朝思暮想的兒子朝她走了過來,還沒來得及做出什么反應,就見朗逸一頭扎進了沙發沒了聲響。
“小逸,”裴斐一慌,連忙將手里的東西扔到桌子上,朝朗逸撲過去,有幾張紙因為她的動作飄了起來掉在了地上。
“小逸?小逸醒醒。”
在廚房做菜的阿姨聽到動靜也連忙跑了出來,看到半跪在地上,趴在沙發上的朗逸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濕著的手也沒來的及往圍裙上擦一擦,立馬幫著裴斐一起將人扶到沙發上躺好。
“小逸,”裴斐又叫了朗逸一聲,看他還是什么反應都沒有,向來從容不迫的臉上布滿了焦急,在阿姨的提醒之下,才想起來給家庭醫生打電話。
醫生是什么時候來的,父親是什么來的,家里又經歷什么雞飛狗跳的場面,朗逸全都不知道,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天還是黑的,落地窗的玻璃上倒映出房間景象。
房間里的一切還是他最熟悉的擺放方式。
門邊掛著的尤克里里沒有挪位置,靠墻的書架上書的數量好像也沒怎么變,甚至就連書桌上擺放的筆筒,電腦上貼著的便利貼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所有的一切,讓他有一種自己并沒有出國,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感覺。
可惜。
朗逸將被子往下拉了拉,坐起來靠著床頭,視線又往房間各處掃了幾眼,這才發現鄰近窗邊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不過那人好像是睡著了,往后梳的頭發掉下來了一小撮搭在眉眼處,眉頭微微皺著,滿臉不耐煩,似乎睡得并不安穩。
很多人說朗逸像他媽媽,不論是從長相還是脾氣都很像裴斐,但朗逸卻認為自己更像父親朗騰越……又犟又軸。
手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朗逸往床頭柜的小鬧鐘上看了一眼,已經快凌晨一點了。
他慢慢從床上起身,頭還有些發暈,全身的神經猛一下放松,讓他整個人跟脫力一樣,睡了一覺醒來腿還是有些發軟。
本來想將手里的毯子給出去的,結果走到朗騰越身邊,朗逸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彎腰抱住他的時候朗逸感覺到懷里的人楞了一下,好半天,才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剛開始,朗騰越手底下還很輕,到后來的時候,朗逸覺得自己的胳膊連同一半的后背應該是被拍腫了。
但他還是從朗騰越的嗓音里聽出了微不可查的顫抖,“你是想嚇死我和你媽媽嗎?”
上一世所有的委屈和愧疚,在聽到熟悉的教訓聲的那一刻潰不成軍。
朗逸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哭腔:“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對不起您和媽媽,我應該聽您的話,對不起。”
朗騰越本來還想說些什么,一直擔心朗逸而睡不著的裴斐就打開了門,看到朗逸醒過來,眼淚不自覺的就下來了,朗逸又站起來抱住了裴斐。
“媽,對不起,”他用力摟了裴斐一下,眼前一片模糊水光,哭的像個還沒有長大的還沒長大的孩子。
小的時候一直覺得父母眼里只有工作不關心他,可就在全世界的人都在罵他唾棄他的時候,只有他的父母站在他身后全身心無條件的支持他、相信他、愛著他。
他真的是鬼迷心竅才會因為吵兩句嘴,就四年不回家看一眼他們。
等朗逸情緒終于平復下來,裴斐才開始詢問他頭上的傷是怎么來的,朗騰越還是坐在沙發上,又回到了之前嚴肅又帶些威嚴的狀態。
“不小心撞的,沒事,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朗逸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在還有些發紅的鼻頭揉了揉,沒說是被人推了一把撞電線桿子上了。
“我就說你這職業是個高危行業,”裴斐眉頭皺了皺,抬手撥開朗逸的額頭的碎發看了幾眼,“要不你還是回來吧,那邊畢竟也沒什么親戚,以前還有……現在,也沒個照顧你的人,”
聽到裴斐這個語氣,朗逸知道她是知道了他在大學找過男朋友的事情。
這件事他雖然沒告訴過家里,但通過上一世,他知道裴斐和朗騰越一直對他有所關注。
朗逸回頭悄悄往朗騰越臉上看了一眼,沒看到他不高興的表情,心里才悄悄放松了一點。
他當初之所以離家出走,就是因為自己跟家里出柜,朗騰越覺得他是跟著學校的一些小混混去酒吧鬼混學的,覺得他是在跟風,直接拿著皮鞭就是一頓抽。
上一世,他只是聽裴斐說朗騰越早就不生他氣了,這一世,他不太確定現在的朗騰越能不能接受他之前找過男朋友的事,所以不太敢深聊,怕他又抽自己。
“我……”
“先別急著反駁,”裴斐就像是知道他要說什么,偏頭往沙發上的人身上掃了一眼,“關于你性取向的問題,我和你爸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改不了也只能接受。”
裴斐話音落地的時候,朗逸就又朝朗騰越的那邊看過去,朗騰越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沒變。
朗逸鼻子又有些發酸,他上一世相信過很多人,也了解過很多人,卻從來沒有相信過他爸媽對他的愛有多深,也從來沒有從心底真正了解過裴斐和朗騰越。
“家里也不是養不起你,非要出去找罪受,”朗騰越終于開口了,語氣有些硬,又帶著些別扭,“我和你媽也沒有強迫你接手公司,你想干別的也可以。”
朗逸看著他。
“但還是別再回去了,”朗騰越繼續說。
“雖然國內的消息傳過來有些遲滯,但網上那些我們也是知道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在這邊我們還好管一些,但在那邊我們很多時候也幫不上什么忙。”
從小到大這是朗騰越第一次明確表示擔心朗逸,擔心他孤身一身受人欺負。
朗逸低著頭沒有說話,他知道他在娛樂圈的那些事家里人應該都已經知道了,他也知道趁現在退出,他就不會在攪進那個足以將人淹死的泥潭,但是——
但是,但是上一世的那些又怎么說,上一世家破人亡的被千夫指的他又真正做錯了什么呢?
看他一直不說話,朗騰越眉頭皺的更緊了,但在他再一次開口之前裴斐朝他微微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