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澤呈看著縮在一邊不知道又神游到哪兒去的朗逸,冷淡的聲音中帶了些燥意。
“看著我,”他說。
朗逸的思緒被打斷,抬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臉上又全是淚水,本就漆黑的眸子被洗的粲然發亮,像泛著光的琉璃珠。
可惜在這種狀態下,沒人愿意去欣賞。
他被淚珠擦過的小痣,也只會讓能看到它的人啞火更盛。
“朗逸。”
南澤呈臉上看不出喜怒,那雙總是很深情的眼睛還像往常那樣充滿了柔情,但朗逸知道他不高興了。
“說話。”
“你到底怎么了?”
南澤呈的語氣不算好。
字里行間藏著要冒頭的火氣。
從小到大,不說任何事情都是一帆風順,但也從來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他有這種無法下手的挫敗感。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喜歡這些眼淚,還是不喜歡朗逸有事瞞著他。
更或許,兩者都有。
從朗逸突然抓著他的手,說要和他重新開始的那天起,一切好像就脫離了原來的軌道。
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覺當中,就被他吸引了大半。
他的所有底線,所有的不能觸碰,也都被他一一打破。
幾乎在遇到朗逸之后,他的很多衣服就只有那一次的出場機會。
南澤呈自己都快有些搞不懂自己了。
明明最不喜歡和人近距離接觸的不是嗎?
怎么到了朗逸這兒,就什么都成了特殊情況?
就像剛剛,在余光瞥到朗逸整個人不對時,他想都沒想就往人身邊跑,在朗逸撒著嬌往他身上撲時,他也只是象征性的稍稍往后仰了一下,最后還是將他牢牢圈在懷里。
好好的一件衣服,不出十分鐘又被他眼淚鼻涕的給毀了。
南澤呈想了想要是沈立明,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弄臟他衣服場景,想了半天也沒什么結果,畢竟除了朗逸之外幾乎沒有人能這么肆無忌憚的往他懷里鉆。
難道是這幾年受家里老爺子耳提面命的影響?
還是覺得他孤身一人在國內無人照看太過于可憐?
不好說。
朗逸只抬著眼皮看了南澤呈一眼,就開始手忙腳亂的擦眼淚。
原本就紅的眼睛,被他越揉越嚴重。
“我就是……我就是眼睛不舒服,沒什么別的事。”
朗逸以為南澤呈是煩自己的眼淚,一邊使勁抹著臉上的淚痕,一邊還不忘解釋。
說完話又使勁擠出一個笑容,這才將被子掀開坐起來看著南澤呈,“一會兒再讓吉醫生給我看看眼睛吧,我覺得這段時間好像有些干……”
南澤呈沒有說話,就這么目光沉沉的看著他。
含情的眸子里驚濤翻涌,像席卷而來的暴風雨,帶著怒吼在海岸線上撞出一層層厚厚的泡沫。
朗逸后面的話沒說下去,在看著南澤呈越來越深沉的眸子時,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就這么把上一世的所有事情全部和盤托出,不管最后南澤呈信不信,他都想借著這個機會直接說出來。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張嘴,南澤呈就先他一步的站起來,提步就要往外走。
“哥。”
朗逸有些慌了。
溫潤的陽光掃過床鋪,落在他的臉上,原本有南澤呈擋著,現在身邊的人猛然離開,眼前的驟亮,讓他不舒服的眨了幾下眼睛。
紅腫的眼眶又熱又疼。
“你去哪里?”
朗逸沒時間管眼睛,他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沖到南澤呈面前的,甚至還有些幼稚的張開雙臂擋在他面前。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你別生氣,我說,我都說。”
辦公室內一片靜謐,沒人說話的時候也聽不到外面走廊的聲音,朗逸垂著頭悄悄數著自己的心跳聲。
他怕了。
他是真的害怕。
怕南澤呈從這里走出去之后就再也不會回頭。
怕自己一會兒將所有的事情告訴南澤呈之后,南澤呈會像上幾次一樣直接把他扔到精神病院。
怕……
一輩子的時間很長,沒有人能輕易許諾以后,也沒人能隨便評判未來,可今天之前,南澤呈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除了家人,沒人能影響得了他的情緒。
但此時此刻朗逸站在他面前,擺出一副幼兒園孩子頭兒一樣,伸著稚嫩臂膀想要留住一個人的動作,還帶著濕氣的睫毛一下一下眨的很慢,卻似乎每一下都刷在他的神經上。
南澤呈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卻只是朝前一步。
動作盡量輕,小心翼翼,擁住了朗逸,又將朗逸還張著的手臂,直接環在自己腰上。
“沒事兒,不想說就不說了吧,我就是去門口給你倒杯水,怕你哭到脫水,沒有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