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內心的深層世界是極其復雜的。
就算是再熟悉的人,想要對其一探究竟,就會陷入如同走迷宮一般的混亂,最后不知不覺的迷失了方向,因此與真實的目的相去甚遠。
人類的自身精神世界中,本身存在著與生俱來的保護性結構,從出生至成長,防御體系在這期間不斷的形成而發展,到最后終于建立成一種靜態機制潛伏于大腦深處。
隨后的生活中不斷地經歷和認知會逐漸加固這種機制,從而使其僵硬且難以改變。
“你不會還忘不了她吧?”妻子用篤定的目光看著他。
丈夫道:“當然不是。”
“你明明就是,剛才你為什么要喝酒。”
“那杯是老戴給我倒的。”
“他倒的你就喝?你是看見心上人結婚了,心里不痛快對不對!”
“……”
一個人如果通過并不純粹的方式介入另一個人的生活并交織在一起,那么曾經的任何一點猜忌和謊言,都會害怕被證實,從而導致這個溫馨的家庭就此崩塌。
妻子更珍視眼前這份幸福的生活,那么必然就會產生失去這種幸福的恐懼。
大多數的爭執都是從這份恐懼開始,又因為恐懼而結束。
安旸坐在車椅上,仿佛看連續劇般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對平常的夫妻,他像一位最細致的觀察者,盡可能地觀察到眼前的一切細節。因為坐公交實在是太無聊了。
一旁的王文佳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由詫異的低聲問道:“你喜歡這樣的?”
“我在想這種情況是怎樣造成的。”安旸搖搖頭。
王文佳沉默了一會兒,好像也有了幾分興趣,她若有所思的說道:“我讀過一篇心理分析。里面講述所謂的沖突大部分都來自于人際交往,以夫妻最為常見。”
“在沖突初期,其中的一方率先采取了防御手段,從而損害了與另一方的關系。那么隨著以后日子中更多的碰撞,這種防御手段會不斷加強,沖突也會變得更加尖銳。最終就會變成這種勢同水火的模樣。”
安旸沉默了片刻,補充道:“說的沒錯,只不過往往是受到威脅的一方才會使用防御手段。”
王文佳看了他一眼,微笑著從自己的角度總結道:“這和性別有很大關系。”
“如果是女人在受到威脅后,就會慢慢的產生自我疏離,屏蔽掉外界的信息,只相信自己的判斷,久而久之,后面的事態發展也會變成她們最不愿意看到的樣子。”
“但是呢,又很少有人想到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就算想到了,也死不承認。”說完,她嘆了口氣,好像又困了似的,閉上眼睛。
“你繼續看吧,到站了之后記得叫我。”
“你沒有坐過這條線的車?”安旸原本打算一會就叫醒她的,干脆這時候就和她說。
王文佳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坐過315的人,都會明白不能在這個時候睡覺。”安旸神秘兮兮的笑了笑。
在他們對話的時候,前面的劇情仍舊繼續發展著,妻子這時已經確定丈夫還念念不忘她的舊情人,立刻覺得自己的家庭危險了起來。
帶著這種想法,她伸出手指使勁捏在丈夫的胳膊上:“你們是不是還沒有結束?”
“什么結束不結束的,她都已經結婚了。”丈夫把她手指拍開,無奈的看了看表,“我說不來參加這狗屁婚禮,你非得來,吃的也上火,白瞎了那一千塊的份子錢。”
人類之所以會產生憤怒的情緒,大部分的原因是自己預期得到的利益收到了損害。
她原本期待的幸福生活,在此刻因為其他人而岌岌可危。
妻子越往下想,越是怒火中燒。憤怒往往解決不了問題,憤怒的副作用往往也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情緒的失控的同時顯然令她逐漸失去理智,在這里就打算要動起手來。
王文佳沒有注意到前面那劍拔弩張的氣氛,對著安旸追問道:“什么意思,為什么這個時候不能睡覺?”
“因為……”
安旸正要回答。
耳朵里又是聽到一聲響亮的啼叫。
這是第三次聽到這個聲音,與之前沒有絲毫的變化,而毫無意外的,昨晚就為他帶來足以致命的危險。
安旸閉上嘴巴,下意識的四處張望,同時注意力高度集中起來。
“怎么了?”王文佳被他突然凝重的神情給嚇了一跳。
安旸的視線在所有人的臉上來回掃視著,問道:“你剛才有聽到杜鵑鳥的叫聲嗎?”
“沒有。”王文佳絲毫察覺不到潛在的危險,還因為發現了安旸不為人知的小秘密而感到竊喜,笑道,“你居然害怕這種鳥,不用擔心,雖然它長得其貌不揚,但據我所知,應該對人類沒有攻擊性。”
它雖然對人沒有攻擊性,但它叫來的人未必沒有。
安旸現在也無法確定這只布谷鳥到底和連環殺人犯存在怎樣的聯系,目前為止與它的三次接觸中,前兩次都不算是很好的處境。
不過單從他自身的利益來考慮,或許正是有了這只鳥的提醒,他才不會完全的陷入被動之中。
四周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是安旸迅速冷靜下來之后,處于戰斗預備中的大腦能夠自動過濾掉多余的聲音,整個車廂內對于他來說呈現出死一般的寂靜。
這樣的寂靜沒有持續太久,突然,耳后方傳來一聲尖銳的摩擦聲,如同放大的預警鈴一般在他整個腦海中震動。
安旸偏過頭,一把黑柄匕首就險之又險的擦著下頜削了過去。
他的心臟在這瞬間仿佛要從胸膛內跳出來來一樣,與死亡擦身而過的感覺并不好受,那一刀毫無疑問是沖著他的頸動脈去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至他于死地。
不等對方還手,安旸已經先捏住對方手腕,猝不及防的起身用肩膀頂住他的肋骨,知道對方力量強大,抓住這短暫的機會,他腰腹發力順勢將人往前面一摔,壓在還沒反應過來的人群上面。
“擠什么擠!”
“有病是不是!”
車廂內頓時嘈雜起來,原本還能保持一動不動的人群東倒西歪,陷入一片混亂。
在這個時候安旸終于能看清對方的臉,兜帽底下,那張麻木而普通的臉上沒有顯示出任何的表情,一雙眼睛特別冰冷而且奇怪,就算摔下去,毫無感情的黑色眼珠依舊是死死的盯著安旸,沒有半點驚慌失措。
“你干什么!”
那妻子的憤怒顯然在此刻到達了頂點,對于莫名其妙撲過來的陌生人自然不會抱有好臉色。
“所有人往后退!他手里有刀!”安旸喊道。
這時才有人從罵罵咧咧中反應過來,拼命的向后擠,聲音焦急而恐懼的喊著:“他有刀……他有刀!”
丈夫正準備把妻子拉到身后,兜帽男已經拽住公交車的拉環后身體站直,同時將匕首反握,此刻和那對夫妻的距離不過三十厘米。丈夫的神經繃緊,眼見對方的腳向他這邊動了一下,就毫不猶豫的和對方爭奪匕首。
安旸的角度看的更清楚,兜帽男其實目的很明顯,他是準備轉過身體,目標其實依舊是自己。
就在此時,整個車廂突然騰空起來,所有人的雙腳都離開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