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剛從莽人那邊回來，兄弟給的，習慣了。”右手一抬，頭跟著偏了偏，嘴角流出一縷笑，“我答應了人，以后不抽煙，要做到。”
她恍然往后縮了縮，擠出一絲笑容，望向窗外。
“你，今天去衛瀾家了？”
“是啊，剛從她家出來。”
他“哦”了一聲，拿起桌上的奶茶，送到嘴里吮了一口，回味著，輕描淡寫道，“她不是白坪人，放假了不回去嗎？”
“不曉得什么原因，她不肯回去，整個假期都呆在屋里。”
“她沒跟你說？”
“這事也不必說，上次姚瑤那出，還有考試這檔子事，她心里肯定不好過。”
“你確定不是因為……陸？”他把最后一個字說地極輕。
她杏眼一抬：“她跟你說了？”
他微微蹙著眉頭，猛地一吸，嚼了兩口，漫不經心的模樣。
“我不瞎也不聾，雖然對這些八卦沒興趣，但班里人誰不知道陸峻鳴把筆記本長期寄在她那里？”
“怎么？你也覺得衛瀾配不上他？”
他腮幫驟停，一臉冰霜：“那小子也配？”
向堯一時想不出話來接，索性捧起眼前的奶茶，轉了角度，側過臉把嘴含在吸管上。
“衛瀾可是我師父，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以后作業可就沒著落了。你說對吧？”他換了副輕松了口氣，嘴角彎了彎。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含在嘴里，附和著點點頭。
“你暑假都沒出去嗎？去哪里放松放松或者去哪里轉轉？”
他把話題轉到她身上，喋喋不休地問著，她的興趣反倒濃烈了許多，身子也漸漸側過來，和他面對面。
他時不時埋頭笑，瞟著左手的機械表，掐著時間，喝完了一杯奶茶。
“時間不早了，我約了兄弟們去聚聚。改天有空再聊吧！”
也不等她反應，他已經結束了這次約會，徑直起身朝著門簾走。
倏爾打住，轉過身來，走了回來。
“我留個你號碼吧，萬一有事也好聯系。”
他右手一攤，伸到她面前。
她想都沒想，趕緊把手機奉上。
他熟練地在鍵盤上按著，聽到微微的震動聲，確定號碼無誤，心滿意足地把手機遞了回去。
右手一揮，示意告別，轉身掀開簾子，扶正了自行車，一躍而上，蹬地沒了人影。
她還坐在椅子上，望著他那杯空空如也的塑料杯，突然抿嘴一笑，臉上一陣燙熱。
“羅御風。”
“羅御風。”
“羅——御——風。”
她撅起小嘴，一遍又一遍嘟囔著，念給自己聽。
晨光熹微，一縷紅暈映在花崗巖砌成的方形石柱上，突顯出“第一中學”四個大字。
小半個操場大的平場上，一個消瘦的身影，背上罩著一個寶石藍的書包，紅藍格子相間的一字裙下一雙修長的小腿。面對著那尊石柱，微微揚起頭，恍如雕塑。
隔著一條街，交織錯落的人群，羅御風一抬眼，嘴角就彎了。
趕忙從凳子上跳出來，跑出早餐鋪，扔了五塊錢在桌上。
他跳上停在路邊的自行車，卯足了勁朝著她奔去，生怕一個不留神她就憑空消失了。
“喂——”
她遲遲轉過身，眼前的少年面紅耳赤，寬厚的胸脯還在劇烈地上下浮動，正彎起嘴，隱約露出皓齒。
“來這么早啊？”他怕尷尬，虎頭虎腦地先開了頭。
“嗯。”她徐徐轉過身來。
“還沒吃早餐吧？想吃什么？我給你買去。”他撓了撓后腦勺，把頭轉到一旁，不看她。
“不用了，我約了向堯一起在食堂吃。”
他立馬將單車掉了個頭，給她讓出一條路。
她果斷地邁步向前，他則推著單車跟在一旁。
“暑假你去哪里玩了？”
“沒去哪里，就在家呆著。”
“也沒回老家嗎？”
她搖了搖頭。
“那個，你暑假作業都做完了？”
“嗯。”
“要不借徒弟我參考下？”
她倏爾放緩腳步，側過臉望著他，把肩膀上的書包放下來，伸手去摸。
“別讓人看見。”
他趕緊把遞上來的本子收下，塞到背后的書包里，嬉笑不已。
“那個，你這么好，我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
她頂著個大問號，瞥了他一眼。
“等下新班分座位，為了更好地給你搞服務，我決定還是繼續在你隔壁扎營。怎么樣？我夠意思吧？”
她悶聲笑了笑，低頭望著腳下一雙前前后后的帆布鞋，默許了。
“那說好了啊，分座位的時候可別三心二意。這往后呢，你有什么需要盡管提，那個什么，當然你還得繼續給我輔導下功課什么的。”
他的口氣淘氣地像個剛從大人手中騙到糖果的孩子，恨不得要拉鉤上吊。
她氣運丹田地回了一聲：“好。”
兩人相視一笑，又各自把頭偏到一邊，假裝沒看見。
“衛瀾，這里——”
兩人幾乎同時朝著左前方望去，一個穿著紅色A字裙的女生在不斷地揮手。聲音明明是向堯的，可這裝束，兩人互看了一眼，微微聳了聳肩，繼續朝前走去。
“羅三也在啊。”女孩垂下頭，左手將一側的頭發撩到耳后，抿嘴一笑。
“堯，從沒見過你穿成這樣啊，我都差點不敢認了。”
衛瀾雖和向堯親密無間，卻也從未見她穿過如此修身的短裙，而且脖子上還掛起了項鏈。
“呵呵，驚喜不？開學第一天，總得搗騰搗騰吧！”向堯溫言細語地回著，眼睛時不時瞟著衛瀾身側的少年。
“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羅御風推開車，準備閃人。
“哎，等等。這個給你。”向堯說著從手提袋里拿出一個本子，遞過去的時候。
衛瀾掃了一眼，封面赫然寫著“羅御風”的名字，心不禁“咯噔”一下，挑起眉望著他。
羅御風假裝沒看見，趕緊抽了過來，捏在手中，推車快步向前。
向堯趕忙挽起衛瀾的胳膊，拉著她朝食堂里走。
“餓死了，我今天要吃兩個雞蛋才行。”
“他的東西怎么在你那？”
向堯眼珠一轉，抿起嘴，似笑非笑：“他讓我幫他把沒做完的填了。”
衛瀾剎時眉頭緊鎖，沉下臉：“那是他的暑假作業？”
向堯點點頭，把盤子往窗口里一遞：“給我來一份蛋卷餅，兩個雞蛋。”又趕緊扭過頭來，“你要吃什么？”
衛瀾將手從她胳膊里抽回來：“隨便。”
“阿姨，那再給我來一份蛋卷餅，一個雞蛋。”
向堯的聲音和人都被甩在了后面，衛瀾雙手拽著書包帶，轉身朝著角落的餐桌走去。她猜到了他們之間有膩歪，卻糾結著要不要開口問。
“你什么時候和羅御風勾搭上的？”衛瀾埋著頭啃著餅。
“什么叫勾搭？多難聽。那可是他先找我的。”
“是嗎？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暑假這段時間啊，一次偶然碰到他了，然后一起喝了飲料，他問我要了手機號。”
衛瀾抬起眼，嘴里嚼著餅，面色冷靜：“怎么都沒聽你說過？”
“又沒什么，說這些干嘛？再說了，你也不感興趣。你的心啊，只有......”
“住嘴——”“啪嗒”一聲，重重將餅拍在桌上。
“哎呀，好啦好啦，不說不說了。還真生氣了。”
衛瀾已全無胃口，拿起事先放在手邊的餐巾紙，把指頭裹了進去，反復搓揉了幾下，恨不得犄角旮旯都要抹干凈。
“東邊不亮西邊亮，待會兒啊有驚喜給你。”向堯討好地拉了拉衛瀾的手腕。
“你？”
“不是，你同桌。”
“羅御風？”
“嗯，一個大禮。你等著收好了。保準你開心。我覺得，你這個徒弟還是收的不錯，知道體貼師父。”
衛瀾瞅著她一張羞答答的臉，忍不住擺頭，連連嘆氣。
“你嘆什么氣啊？”
“有人犯花癡了。我看不下去了，先走了。”
說罷立馬站起身來，提起書包，朝著門簾走去。向堯慌忙間忘了拿兩個雞蛋，跟出去好一會兒，又非拽著衛瀾返回來拿。
兩人趕到教室的時候，上課鈴已經響過了，好在班主任還沒到。雖是高二第一學期，但教室沒變，且大部分都是原來班上的同學，也就少了新鮮感。
衛瀾和向堯匆忙跑進來時，也沒來得及觀察，習慣性地把目光鎖定在二組五排。果然那里坐著羅御風，旁邊的位置是空的。
只是現在她卻不愿多看他一眼，橫沖直撞地在走道里穿梭，一屁股坐到板凳上。
“作業本給我。”她身子坐地端正無二，右手一攤，伸在兩人之間。
“我還沒借鑒呢！”羅御風的聲音雖小，委屈勁卻十足。
衛瀾轉過頭，眼里刷來兩道銳利的刀鋒，死死地盯著他的臉。
羅御風怏怏地往后縮了縮，不情不愿地從書包里把本子揉出來，乖乖遞了過去。
“女人心海底針，翻臉跟翻書似的。”
衛瀾把本子往書包里一塞，雙手托起板凳往前一挪，“哐當”，胸脯靠到桌邊。
“我最恨不老實的人了。”
羅御風瞪大了雙眼，扭過頭來：“我怎么不老實了？我對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