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到許久之前，楚軒的實驗室中。

楚軒與葉梓相對而坐，他的面前懸浮著數個全息投影的屏幕，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數據、算式與圖表，他一邊以極快的速度在屏幕上推演著，一邊分心二用，向著葉梓講解著什么。而葉梓，則仿佛回到了之前在大學里的時光，虛心而認真地聆聽著楚教授的教導。

“首先，你對于張杰‘病情’的分析并沒有錯，現在的他，絕大部分的‘成分’都是主神的引導者，屬于輪回者張杰的部分，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縷殘魂而已。”

“其次，你的計劃也是可行的，設法護住張杰的殘魂，帶回主神空間，再復活你見過的輪回者張杰，把這一縷殘魂塞進去并‘粘’起來。主神那里的兌換無窮無盡，能做到這些事的道具也不止一種，最多只是成功率高或者低，價格昂貴或者便宜的區別而已…我會略作修改，挑選出最合適的兌換。”

“只是，你卻漏算了最為關鍵的一點…”

說著，楚軒扶了扶眼鏡，淡漠地道。

“你有辦法護住張杰的殘魂，留住他的記憶，沒錯，但是…你該如何留住他的‘自我’呢？或者用哲學一點的說法，‘identitas’，拉丁語中的‘同一性’…人格的同一性。”

聞言，葉梓面色大變，正如楚軒所說，她、甚至是張杰自己，之前都專注于如何從現實層面上救活他，卻忽略了“同一性”的哲學問題。

“從‘忒休斯之船’上拆下的一塊木板，被用在了一艘‘新船’上，而‘新船’完成服役之后，這塊木板又被安回了‘忒休斯之船’。試問，現在的‘忒休斯之船’，是那一艘‘新船’嗎？”

“這…”

沒有理會葉梓，楚軒自顧自地繼續道。

“同樣的，即使殘魂歸位，對于復活的張杰來說，身為‘引導者張杰’的那段記憶，也會是一場無比接近真實，卻又不具真實感的泡影之夢…正如莊周是他夢中的那只蝴蝶，但那只蝴蝶卻不是莊周一樣。”

“哪怕在那之后，張杰最終認同了這段記憶，重新與鄭吒他們成為了朋友，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認識的‘引導者張杰’卻已經死了。”

用毫無波動的目光直視著葉梓，見她正苦思冥想著答案，楚軒搖了搖頭。

“關于‘同一性’的問題，哲學家們已經探討了足足兩千年以上，你是找不出一個‘正確’的答案的，思考它對解決眼下的問題也并無益處，我們需要的…”

“是從超凡領域以力破巧，不講道理地強行【證明】‘引導者張杰’與‘張杰’的同一性。”

（證明？莫非是…）

“不過，我遍覽了主神那里的兌換，并沒有找到由外而內【證明】的辦法…想要以外力證明，也許只有真正全知全能的大能才能做到吧。”

“而由內而外的【證明】，倒是在太陽金經與亡靈黑經、陰陽師的傳承，以及主神處兌換的資料上都有記載，埃及神系稱之為‘神火’，陰陽師的理論中稱之為‘御魂’，而主神的資料稱之為…”

“心靈之光。”

（原來如此，一切都連上了…心靈之光，這是生靈最本源、最獨一無二的東西，是無人可以觸碰的禁地，是連天道大道都無法干涉的最終領域，是超越了內宇宙的奇跡。確實，有了這個…也只有這個，才足以強行【證明】‘引導者張杰’與‘張杰’的同一性！）

（也難怪在我穿越之前，會有出處不可考的劇透稱，拯救張杰的難度是內宇宙級的！）

“現在的張杰，力量已經達到了點亮心靈之光的門檻，所欠缺的，只有對于‘我之為我’的明悟，而這一點，也只能由他自己去勘破，但是…“

“用你的拳與劍，把你的思想與話語傳達過去吧，或許能幫他最后一把。”

------------

“楚…軒？”

勉強扭過頭去，看清了從身后洞穿了他心臟的那人之后，張杰吐出了一口血沫，不可思議地喃喃道。

他之前確實隱隱察覺到楚軒隱藏了實力，但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他那高密度的精神力場，竟對近身的楚軒毫無所覺，而他那護身的念動力場，竟也仿佛被楚軒無視了一般。

這，怎么可能！？

“安靜。”

平光眼鏡下的目光沒有絲毫的感情，楚軒冷冷地呵斥了一句，接下來要進行的“手術”，對精密度的要求極其之高，即使以他天縱之才的計算力，也容不得半點的分神。而聞言，似乎理解了他用意的張杰，也只好乖乖地閉上了嘴，甚至主動收回了護身的念動力，任由楚軒“宰割”。

只見楚軒持握金杯的右手上，無數由奧術能量勾勒的符文飛出，符文與符文之間相互連接，構成了一座無比龐大的魔法陣：這魔法陣看似繁雜，實則精巧無比，每個符文都各司其職，沒有一絲一毫的多余與浪費，如同一件絕世的藝術品。即使是外行人，在看見它的第一眼，都能體會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一種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的“美”，但若是定睛細看，凡人的神智卻會被那海量的信息與知識吞沒，輕則頭暈目眩，重則失去意識。

（第三魔法…）

承接之三，展示未來。

下一刻，無論是張杰，還是不遠處重傷瀕死的葉梓與鄭吒，腦海之中都憑空多出了這樣一句意義不明的“旁白”。

（靈魂物質化【Heaven'sFeel】。）

沒有復雜冗長的詠唱，沒有天地變色的異相，但這一瞬間，楚軒手上的那一盞金杯，卻莫名彰顯出了超乎常理的“存在感”，更確切地說…一種仿佛能實現人類一切愿望的、“萬能”的錯覺。

溫暖、平靜、祥和的光輝從杯中溢出，將張杰那比燭火更加微弱的、似乎隨時可能熄滅的心靈之光籠罩于其中，而在那純白色火苗的焰心，更有一團殘缺的光點在浮浮沉沉…正是在第三魔法的作用下，顯現出來的張杰殘魂！

沒錯，Fate/StayNight的Heaven'sFeel線里，伊莉雅以犧牲自己為代價，強行啟動了不完整的第三魔法，救下了衛宮士郎的靈魂，而此刻的楚軒，也正是要以同樣的魔法，救下張杰的殘魂…唯一的不同是，他的第三魔法，赫然要比伊莉雅的更加完美！

“宣布考驗結束。”

隨后，楚軒毫不客氣地下達了命令…張杰的殘魂已經顯現，但楚軒并未立即切斷他與半引導者之間的聯系，所以，現在的張杰，仍能以半引導者的身份行事。而聞言，張杰也沒有半點的猶豫，直接發動了他身為半引導者的最后、也是最高的權限！

“認證鄭吒為隊長。”

這是之前葉梓與楚軒討論過的決定…并非是葉梓自認為不如鄭吒，恰恰相反，毫不客氣地說，即使同為基因鎖三階，她的境界也更在鄭吒之上。換而言之，比起鄭吒，她離基因鎖第四階的距離更近，甚至，只需要一兩場恐怖片世界的磨礪，她便有希望觸碰到四階的境界！

所以，基于純粹理性與功利化的角度來說，讓鄭吒通過隊長認證解開基因鎖第四階，而葉梓則憑自己的力量晉級四階，才是目前的最優解。

下個瞬間。

時間，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