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來自京城的政治影響,后金人憑著實力在遼陽以東,確如進入無人之境。
不是后金女真人太強,而是明軍本地守軍太弱。
近十數年來,守衛遼東的多是老弱病殘,熊廷弼很清楚這一點,進而才構建主動防御措施。
要問這些防御設施有沒有用,答案是有用的,至少有限的阻止了女真人進攻遼陽一線的進度。
但也因為后金之主努爾哈赤在戰略上的激進行為,且不按照常規出牌,遼寧沿線的防守陷入無用之態。
拋開這些因素,歸根結底,還是明軍的戰斗力不強。
而從各地趕來支援的土司川軍,包括禁軍,亦未能及時有效的部署到相應的位置。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遼東巡視熊廷弼在刻意放水……誘敵深入,形成以遼寧原有將士為基本盤,二十六衛禁軍為后盾,各地土司及川軍為輔助的戰略包圍圈。
在情報,軍事手段之下,對后金人的包圍正在形成。后金人兵臨遼陽城下,也是徹底反擊之時……
熊廷弼正在遼陽城外緊密注視后金人動向,不斷發出軍令之時。
百里之外的努爾哈赤同樣望著遠方的遼陽不斷做出調整。
沒有按照原計劃,利用輕騎兵的優勢,在五日之內攻取遼陽,這在努爾哈赤看來,是非常重大的失敗。
尤其昨日一戰,明軍的頑強抵抗,讓他意識到接下來的戰斗或不再那么順利。
如今距離進攻明土遼東之地,已過了十一日,越到后面,努爾哈赤的心越發沉重。
若非冬日女真內部糧食不足,外有對明作戰呼聲高漲,加上軍事部署的提前泄露。他也不會在這嚴寒的冬日選擇冒進。
“熊廷弼乃是守城之將,所以我后金只要攻破遼陽,那就意味著遼東大部分將收于我女真人!”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努爾哈赤對熊廷弼有著足夠的認識,這也是他打算攻取遼陽,放棄計劃中的遼寧的另一重要原因。
“稟告大汗,劉將軍于帳外求見!”
年過六旬,依舊精神抖擻的努爾哈赤正于地圖前沉思時,親衛突然稟告道。
“是愛塔來了嗎?快讓他進來!”一直以嚴肅待人的努爾哈赤一聽是劉愛塔來了,臉上逐漸浮現起了笑容。
片刻后,身著女真服飾的劉興祚走了進來,恭敬的向努爾哈赤行禮后,這才按照努爾哈赤的示意坐在胡凳之上。
旁邊是個土坑,然后的木柴給人絲絲暖意。
“怎么愛塔是想通了,打算和本汗一道進取遼陽?回故鄉看上一眼?”努爾哈赤用漢話道,神色如同看待一個晚輩。
也只有和劉興祚在一起時,他才會用漢語說話。畢竟,女真人如他一般,從小熱愛并學習漢語的人并不多。
而劉興祚憑著自身的卓越見識,以及出眾的能力,還有不少落在實處的作為,一步步地贏得了努爾哈赤的信任。
“臣下還是決定去偷襲明軍糧草,就不和何將軍他們爭功了!”劉興祚看著努爾哈赤面前的水杯空了之后,拿起手邊的水壺,小心的填了一杯,輕聲道。
他口中的何將軍,女真全名叫董鄂·何和禮,亦是努爾哈赤的心腹。
何和禮原為棟鄂部首領,后歸附努爾哈赤,屬于正紅旗。
其之戰績,更是聞名女真。比如說最近的薩爾滸戰役,何和禮就為大敗明朝時任遼東經略楊鎬,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憑著對劉興祚這么多年的了解,一聽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努爾哈赤的臉色嚴肅起來。
劉興祚的語氣越是輕松,那就說明問題越是嚴重。
“愛塔,這里并無外人,有話不妨直言!”
得努爾哈赤主動問起,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大汗既然讓臣下說,那臣下就直言了!”劉興祚也慢慢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神色同樣嚴肅。
“關于何將軍的傳言,大汗可是聽說了?”
何和禮的傳言,這事還要從半月之前說起,當時女真內部傳出了何和禮想要憑著遼東戰時,鞏固自己的地位,甚至于取代努爾哈赤。
現實中,在此番進攻遼東上面,何和禮確實出力不少。
努爾哈赤略微有些走神,語氣聽不出喜怒。
“不過是空穴來風之事,莫非連愛塔你也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