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深寫完“鸞”字，手指一動不動，好似粘在了屏風上，正如他的心神，粘在了屏風那邊的人身上。

楚深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他自己也未弄清楚究竟想要秦鸞做出怎樣的反應，只是忍不住忐忑又期盼。

只是他什么也沒有等到。

屏風那邊沒有任何動靜被他察覺到。

睡著了么……

楚深想，緩緩地收回手，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身上冷得厲害。

不是冬夜溫度太低，是他要病了。

楚深將已經凍冰的手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他想：現下他還不那么難受不過是因為往日里身體不錯，于是病也會遲鈍些。

人的身體就和人的精神一樣，若是往日太好了，遇上了什么事，也不能立刻就反應過來，崩潰總是一步步的。

窗外夜色濃重，屋內只剩炭火燃燒的細微聲音、輕輕的呼吸聲與輾轉難眠之下鬧出來的些許動靜。

楚深讓人搬來的榻已經是寺中最大的了，但比起床來，自然是既不算寬又不算長，并不好睡。

楚深身材又從不是清瘦那一款的，他少年時就時常在秦家練武，身材就比一般同齡人高壯，長大后更是如此，寬肩窄腰，猛將之姿。

楚深躺在這榻上睡得實在“拘束”，腿根本伸不直，也不能隨意翻身，幾乎是蜷縮著以一個遠稱不上舒服的別扭姿勢過了一晚。

于是第二天早上起來，同已經猜到的風寒一起來的還有腰酸背痛。

楚深太久沒病過了，這一病，來勢洶洶，竟像是要把這幾年下了戰場后養下來的底子給全毀了去。

楚深病的第一天，高燒不退，整個人意識是迷糊的，竟然連煎好的藥也喂不進去，急壞了他帶來的一眾手下以及妙法寺的僧人們。

楚深的心腹宋開看向秦鸞，希望她能幫忙，秦鸞沒有理會。

于是楚深這一天竟就是真的一點飲食都未進。

第二天早上，楚深依舊在燒著，嘴唇干裂發白，氣色更差了許多。

這天秦鸞醒來，便見宋開帶著一群人跪在了屏風后。

隔著屏風，人只能看個影兒。

秦鸞看著，便想起前夜楚深在屏風上寫字。

他寫她名字時，是怎樣的心情呢？

宋開見秦鸞似乎有松動的跡象，也顧不上疼痛，只一個勁地磕頭相求。

只是秦鸞一直沒有反應，宋開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可就在宋開以為這次也只能無功而返時，秦鸞開口了，她嘆道：

“我并不會醫人，你求我無用。”

宋開猛然抬頭，正要急著相勸，卻又見秦鸞看向侍女阿蝶，道：

“扶我過去看看吧。”

阿蝶忙上前，扶著秦鸞朝隔外走，昨日楚深病重后，小榻自然是不能睡了，宋開便將楚深移去了隔壁的屋子里。

秦鸞走了沒幾步就肉眼可見地疲憊得厲害，宋開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心驚。

他知道秦鸞病得不輕，但此刻才真正意識到，秦鸞的病或許比他以為得要重上許多。

許是心有靈犀，秦鸞才走到楚深床前，楚深竟就第一次于病中的混沌意識中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