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透了。

明媚的陽光灑遍了大地。

屋門外，忙碌的吵雜聲音遠遠地傳了進來。

王歡歡起了身，李睦不知去向。

晨起那會，他瞧見她哭，便幫她細細地整理扯松垮的肚兜外衫，用薄被給她蓋到齊肩高度，遮得嚴實了，他就離開了屋子。一直到天亮透了，都沒有回來過。

王歡歡有些失落，但當她打開門扉，卻瞧見了門旁邊席地而坐的李睦，心又一片暖洋洋的。

他看起來守在門邊很長時間了。

正在眺望遠處籠罩在晨霧間一座座跌巒起伏的山頭，陽光高高的掛著，遠處風刮來，種的芭蕉樹葉子嘩嘩的響動，底下樹蔭處、陽光處，在柱子、旱鴨、李樹等人的指揮下，眾多彪匪們有條不紊的在忙碌著昨天剩下一小半的事務，他們三人都看見她，朝她方向望來一眼，但見她低頭溫柔地跟李睦在交談著什么，李樹想走過來，被旱鴨跟柱子默契地攔下了。

“李睦，我那會哭，是因為好想我阿爹跟阿娘。”王歡歡主動就此事解釋了一遍，“絕不是因為害怕其他事！”面子問題很重要。

李睦便笑了，笑的唇紅齒白，抬起鳳眸凝神望著她俏生生的面容，勾了勾修長食指，要她湊近來聽。

王歡歡便俯下身，將耳朵湊近他唇旁一寸距離。

李睦挨近，吐氣道：“娘子，你是在暗示我，要接著做下去咯？”

王歡歡呆住。

“咳咳——”

神老正巧就看到了這一幕，他尷尬地一陣咳嗽。

李睦眼風含一抹玩味，不忌諱神老在場，熾熱的目光似膠在了王歡歡身上。

似有一抹，唯有王歡歡能一眼看懂的曖昧邀約。

耳邊酥麻的位置，像是竄起一團火苗，一路燒至臉上，王歡歡兩邊臉腮燒得滾燙了起來，火辣辣的，心慌意亂連腦中思緒都短路了，她下意識地選擇轉身回了屋里，“砰”一聲將屋門給關上了，背抵著屋門，她雙手捂著雙眼不去看不去感覺此刻羞澀的模樣，深深吸一口氣，又深深吐一口氣，如此數次，平穩著凌亂的心跳聲。

屋外，該死的傳進來一陣李睦愉悅清朗的笑聲。

他似乎越來越壞了。

王歡歡窩火的想。

“神老。”李睦這才站起身同一旁神老打招呼。

神老感慨：“老朽來的不是時候啊。”

李睦心情頗好，臉上都是笑意，鳳眸炯亮，轉移了話題：“今兒這天氣好，神老要是準備好了，我們就趁早出發吧。”

“丫頭真不會出事？”神老不放心。愁的他一夜都睡不著覺。

“她要做的事，攔是攔不住的。”

“那就這么放她肆意妄為了？”神老有一絲不滿。早先都說好的嘛，是要保護王歡歡不再當強盜了，以后踏踏實實過個小娘子該過的舒坦日子，現在這語氣，怎么聽著怎么覺得要放她自生自滅了？

神老質疑的問話聲過后，沒有第一秒得到李睦最合理的答復，神老一雙柔和慈善的眼眸，目光就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

“我自有安排。”李睦壓低了聲音回答。

他的聲音不再是含笑的，而是認真誠摯的，壓低了音量，卻字字鏗鏘有力的落下。

神老相信了。

他不再糾纏這些問題，而是答道李睦先前那個問題：“老朽要帶的藥材跟醫書，都要裝幾車子都裝不完，干脆也別帶了，收拾兩三套換洗衣物，就足以了。”

兩人在外邊又閑談了幾句別的。

實在沒話題可聊了，兩人便轉頭望著緊閉的那扇屋門，聽起來靜悄悄的，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些什么？

李睦忽然就想起，她那日藏在床底下的炸藥包。

不知過了多久，門打開了。

果然，王歡歡比先前看起來胖了些。神老一眼就看出她身上綁了炸藥包，“丫頭啊。”他走到王歡歡面前，手握住王歡歡的手，“你……”發了一個音，神老就哽咽起來了，“你年紀輕輕的，可要答應老朽啊，咱們還要見面的，老朽還要吃丫頭煮的酸菜魚跟螺螄粉。”

王歡歡笑道：“馬大娘釀制的酸菜味道確實好，也不知道他們去了長安沒有？”

神老癟嘴，忽然放聲哭嚎了起來。

嚇了王歡歡跟李睦一跳。

就連遠處的一眾聽到哭聲的人，也都嚇了一跳。幾乎第一時間，旱鴨跟柱子就朝著這邊狂奔了過來，李樹也跟了過來，只是與二人不同的是，李樹的目光一接近，就黏在了王歡歡漂亮的容顏上，一瞬都移不開，直到李睦察覺朝他幽幽的望過去，李樹才笑了笑，移開了，落在眾人關注的神老面上。

“神老？”

旱鴨跟柱子都小心翼翼的喚他一聲，但神老兀自嚎哭的傷感不搭理任何人，只雙手緊緊地握著王歡歡的手，不肯放開。

兩人也看出來，問題出在了大寨主身上。

“大寨主，神老，他這是怎么了？”旱鴨跟柱子問道。

王歡歡感到無奈。

她素知神老年齡大了，性子越來越變得像個小孩，可也想不到，神老可以為了她，連面子都不要了，大庭廣眾之下哭嚎，真是……讓人感到心暖暖的。

“神老舍不得我。”王歡歡解釋道。

旱鴨根柱子一下就明白了，想到即將來臨的劫難，兩人面上也有些傷感。柱子道：“神老，你放心吧，我柱子發誓！就算我柱子丟了性命，都絕不會讓大寨主丟性命的！”

“真的？”神老不哭了，嗚咽道。

眾人又覺得無奈又覺得好笑，柱子重重點頭，“我柱子什么人，神老你難道還不知道？”

神老點點頭。

他又不厭其煩，細細囑咐王歡歡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絮絮叨叨重復了好多遍，直到王歡歡開口讓李睦帶他離開猛虎寨。站在寨門口，王歡歡目光遙望著兩人共騎一馬，徹底消失在了視線盡頭那片林蔭道中。

回過頭。

王歡歡才發覺，李樹在注視著她。

“有事？”王歡歡問道。

李樹點點頭，眼神閃爍，與她目光對視。最終敗陣在王歡歡誠摯耐心的目光注視下，他緩聲道：“我想當猛虎寨二寨主，想這輩子都給大寨主當最得力的……一名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