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著薛巧鳧水上岸，對著這張稚嫩的臉孔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那孩子閉上了眼睛，面色在水中凍至青紫。

少年解下薛巧身上濕噠噠的大紅色披風，將她翻過身去，伸手摳出薛巧口喉之間的異物，而后手下使力拍擊她的后背。

薛巧“哇”地吐出一口水來，發僵的小臉無意識地皺成一團。

鄭束秋抿著唇，臉色冷得可怕。

春日之下，仿佛有個軟軟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出現，稚嫩而執拗。

她在說，不許走。

*

*

環兒跑著跑著，看到自家小姐已經被一個黑衣少年救起，慌忙看著他進行施救。

少年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她的到來，直到他停了手中的動作，淡淡出聲：“你先守著她。”

環兒趕忙點頭，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把薛巧小心地抱到自己那里，接著驚心于所觸肌膚的冰涼和青紫未褪的面色，雙手發著抖揉搓著薛巧僵冷的皮膚。

少年閃身沒了蹤跡。

一路急速騰躍起落，鄭束秋掠進一家附近的府邸，悄無聲息地翻進空著的房間，而后一頓翻騰，放下銀子抱著幾個湯婆子急急出來，身姿靈巧地前往下一個地點。

另一邊，環兒緊緊握住薛巧凍傷的手腕，沒有絲毫起色的體溫幾乎讓她六神無主，眼淚吧嗒吧嗒直掉。

視線里掠過一個白影，環兒慌忙抬起頭來，眼睛驀然睜大，而后眸光亮起，急忙讓到一邊。

少年穿著白色里衣，雙手摟滿了湯婆子，一身利落的黑色長袍被解了下來當作背囊，鼓鼓地裹著另一大包湯婆子和一些衣物，因為少年急速停下的動作而相互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顯得有些滑稽。

鄭束秋單膝跪在薛巧身體一側，迅速換下小丫頭身上被冷水浸透的衣服，而后把身上的包裹取下，把薛巧放在自己剛才用來裝湯婆子的黑色外袍上。

做完了這些，他接著將幾個湯婆子塞進薛巧凍著的小手和衣襟，雙手握著湯婆子來回在她冰冷的身體上滾動。

一邊的環兒看著少年額角的汗珠和臉色逐漸恢復紅潤的薛巧，鼻子發酸。

雙雙小姐………他……就是你口里那朵黑色的花吧？

再過了半刻鐘，薛巧的眼皮微動了一下，渾身感覺暖洋洋的。

她睜開眼睛，對上少年的目光。

漆黑的眼眸深處，欣喜迅速代替了焦急，而后重新隱沒于漠然無波之中，使得那雙上挑的桃花眼看起來一如昨日般冷淡。

薛巧面無表情，略略側過了頭。

鄭束秋看著她的反應，心里的某個猜測幾乎落到了實處，一股無名的怒意剎那間席卷了他的胸腔，令他的唇角繃成一條直線，沉著臉色起身。

環兒看他讓開，頓時撲了過來，哭著嗓子喊小姐。

薛巧向環兒伸出手去，借著力從地上起來，發現身下鋪著一件沾著泥土的黑色外袍，這才發現少年已是一身皺巴巴白色里衣的打扮，容貌被人皮面具所掩，僅僅是清秀程度，發鬢微亂。

少年背著手，眼神落在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的薛巧身上，淡淡開口：“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