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莘整個人的氣息被洪三牢牢鎖定,殺氣無聲蔓延。
薛巧卻并無喜意,甚至心中一聲暗嘆。
衛莘死不了。
天圣子對于彼岸魂的預言歷經百年早已深入人心,出于對薛巧的維護,洪三想要殺衛莘滅口看上去合情合理,表面如此,似乎理由完備。
可對于這樣一個特殊存在的百年預言,洪三心中的天平就真的會向自己舊徒兼棄徒的遺女傾斜嗎?
答案是否定的。
天圣子來歷神秘、十預十中,在武林和魔教中都享有絕大聲望,根基很深,口碑如金。恐怕只有為人父母,才會打心底全然否決天圣子的預言,不帶任何有色濾鏡去看預言的應證者。
而洪三這樣的人,既不會因為一個預言對薛巧直接打殺,也不會因為薛巧的年幼無辜就排除彼岸魂按照預言的可能性。
盡管天圣子來歷神秘、十預十中,但薛巧相信,洪三只會相信自己親眼得出的判斷。
因此,他現在殺機鎖定的行為,實則是對于薛巧一種有意識的試探——
試探薛巧對于一個知曉自己彼岸魂身份的長輩是否心存惡念。
存,則十有八九,清理門戶;
不存,猶疑慮不消,留待觀察。
薛巧不但現在不能流露出半分對衛莘的殺意,包括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薛巧都很難在明面上對衛莘過去所為和現今野心搜集證據進行揭露,因為有了這件事的存在,薛巧的行動出發點容易被洪三定性為狹隘自保而招致清理門戶。
結合衛莘受制的情況,不難看出洪三處于武力天花板的水平,也許只有傳言中的天圣子能與之相較吧。
那么在這樣的條件下,想要達到衛莘BE的方法只有兩條:
自身獲得、尋求到與洪三持平的武力MAX,或者完全打消洪三對自己身負彼岸魂的人格發展上的懷疑。
前者直接抓瞎,后者需要時間。
顯然衛莘也比較清楚洪三試探的具體點,窒息上臉的神色中,一雙黑眸古井無波,微垂掃過薛巧的細微舉動。
但薛巧并不后悔點破這件事。
之前她便仔細思考過,現在直接與衛莘對上風險太大,現在這個局面在時間上也只是基本維持原狀罷了;但相對的,洪三帶走自己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且衛莘無法再輕易泄露彼岸魂的消息來杜撰葉文卿與魔教圣女的丑聞,也無法借此發動對薛巧名正言順的攻訌。
綜合看來,這一波穩賺不賠。
利弊左右拉扯,思路來回流轉,薛巧眼中浮現呆愣卡殼后出剛剛反應過來的焦急,忙道:
“師公,你這是做什么!”
洪三笑瞇瞇地收緊了力度,致使衛莘的臉色更加難看:
“少一個人知道,你的安全就多一分保障。”
“爹爹走前托付過衛叔叔了,師公你快放開,衛叔叔難受。”
薛巧跳下餐椅去扯洪三破爛的袖子。
洪三“嘿”了一聲,略新奇地看著這個湊過來的小家伙,而后壞心眼地用瘤子頂了頂薛巧的額頭。
另一邊,衛莘軟倒在地,大口呼吸著,聲音斷斷續續:
“多……多謝……洪老……”
薛巧輕輕撞了撞洪三,而后迅速松開袖子溜到衛莘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大口喘氣。
洪三“哼”了一聲,不耐煩地把薛巧拎回自己身邊,又快又啞地說:
“看人沒死成你這望喪呢……”
這自說自話含混不清,薛巧也沒大聽清,接著看他對著衛莘剮了一眼刀子,語氣不容商量:
“這小廢物我帶走了。”
衛莘低頭應是,看不清神色幾何。
洪三的注意力又回到薛巧身上,這次他語氣溫和柔緩,聲線年輕干凈:
“小廢物,單單扯彼岸魂做皮子來還命還不夠,老家伙一時不殺你,卻也不做賠本的買賣,是這個道理吧?”
薛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見狀,洪三眼底笑意漸濃,他執起薛巧嫩生生的小肉手,輕輕地捏了下,似是對什么滿意至極。
薛巧一陣眼皮直跳。
洪三繼而笑著開口,其中全然是漫不經心:
“小廢物,先還一雙手吧。”
只聽“咔嚓”“咔嚓”幾聲,薛巧的手骨全部錯位扭曲,手部皮膚同樣受到極大的撕扯,游離在彈性奔潰的邊緣。
自己竟然還是低估了天圣子在洪三心中的地位……這神棍簡直是整個武林的白月光……!
幾歲孩子的身體直接在強烈難忍的瞬發劇痛中啟動自我保護機制,不甘的意識在腦海中一閃而沒,霎那后便歸于一片寧和的黑暗。
洪三扯住薛巧的領子,眨眼間消失在主廳之中。
而距離薛巧就此一去再次重回衛府,已是十年之后,一場大戲將開未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