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寸尋感受著眼側溫涼的觸感，怔怔地望向微抿著唇的女人。

薛巧放下手，眸珠深而黑，輕而淡地笑了一下。

不待她說話，咸濕直愣愣地兩行淌下，冰涼而無聲。

抽離的觸感仿佛一陣反向用力的拉扯，加重漩渦般的落空感。

寸尋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是不高興的?！?/p>

薛巧若有若無地翹了一下嘴角，帶點微諷的意味。

“是因為看護者喜歡上了被看護者么。”

寸尋像是被蟄了一下，先是眼神驚慌起來，而后用力地、再用力地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我讓姐姐難受，所以姐姐騙我。”

恍若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浮木，他驚惶地篤定下來，彎著眼與薛巧對視：

“騙我的，姐姐就是騙我的?！?/p>

薛巧也彎了彎眼，那種冷淡的冰雪氣息也不由得弱下了幾分。

“嗯，騙你的?！?/p>

寸尋的笑容一瞬間拉大，看的人很空很空。

他的神色近乎有些天真，尾巴尖也不住去勾薛巧的腳脖子，乖軟地在那處蹭來蹭去。

“那可不可以……”

那可不可以不要介意不要走……

薛巧垂眸，微微前傾。

長睫如蝶翼般忽閃，很直很長，像一把小刷子輕輕掃過寸尋的觸覺，卻沒有多少卷曲柔軟的弧度。

他倏然止聲。

唇角的那一點，似鴻羽一般輕，又如春日里初融的雪水，帶著干凈的微甜。

只，短暫得像是一場幻夢，縱使不自知輕了呼吸也無法挽留。

薛巧微微退后，刃片翻飛劃開十個指尖，涌出的血液如同魔術一般變幻反復，最后成為一支通體鮮紅的、嬌艷的玫瑰。

她冰冷而荒蕪的目光露出一絲柔軟，且并不急著抹去。

只是薛巧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在撫了撫玫瑰鮮紅的枝干與萼葉，并將它別在少年的上衣口袋里之后，薛巧留下最后一句，既是送別，也是祝福。

“好景在后頭，別糟蹋，于是能學著去到該去的位置上?！?/p>

薛巧直起身，沖著另一側面色有些古怪的負責人微微點頭致意，然后牽著一旁安靜等待的克緹麗絲轉身離開，成為寸尋眼里的一個背影。

或者說，成為寸尋之后三年生活的一個褪色的、不再出現的剪影。

身后，少年低下頭一言不發，叫人看不清表情。

只是龍化導致的鱗片如同潮水般褪去，就連雙手也與常人無異，接著那條軟乎粗熱的龍尾巴血肉剝離，只剩下一條冷而白的骨器，要掉不掉地綴在那里。

負責人的背脊有些發涼，身體不自覺開始繃緊，盯著寸尋的神色同樣驚疑不定起來。

再細看時，少年笑得很淡也很好看，只是深黑的瞳孔里似乎染上了兩朵幽藍的鬼火。

除去那條骨尾和過分出色的外表，寸尋幾乎像一個普通人了。

而在他左胸的口袋里，那只血紅的玫瑰與緊貼著的胸腔中的共鳴一同微微跳動。

寸尋推開了房門。

慢而無目的地走。

只覺這里好大啊，可惜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