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冉已經有將近十年沒有見過鹿媽媽了。

自從鹿媽媽離家出走，那個家就不能稱之為家了。

“你怪不怪媽媽當年……只顧自己，沒有管你就走了?”鹿媽媽當年迫不得已離開鹿冉，她一直都很愧疚，愧疚自己太過懦弱，愧疚自己太過無能。

鹿冉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說實話，她有時候確實是會怪鹿媽媽的，她會想要是媽媽也把自己帶走就好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希望會出現的媽媽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來帶她走。

那時候她就想啊，她也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直到現在。

“我理解你，我理解你的苦衷，我也理解你為什么那么做。”鹿冉失笑，“誰都會想遠離他的。”

他是指的是鹿慶國。

“他永遠用酒精來麻痹生活的不如意，也永遠用暴力來釋放他的壓力。他一直都是錯的，錯了這么多年。”

“你的意思是……他如今依舊打人？”鹿媽媽急切地問，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打，每當他喝醉了酒，就會忍不住動手。”鹿冉聲音有些哽咽，卻沒哭，“他沒喝酒的時候，就出去跟人打牌，打到很晚才回來，也就不會再動手。所以，我……只希望他能少喝幾次酒。”

鹿冉盡量平靜地說完，而鹿媽媽已經淚流滿面。

鹿冉把從放在桌上的紙巾盒里抽出幾張，遞到鹿媽媽面前。

“媽媽帶你走，好不好？”鹿媽媽抽噎著，對鹿冉說。

鹿冉聽到這句話，沉默了很久。

如果是她還小的時候，她一定會欣喜若狂地答應吧。

畢竟，在小時候時，當她縮在自己的房間，忍受著無邊的黑夜時，那是她心里的熱切希望。

那時的她，多么希望能和媽媽一起離開可是現在，是不可能的。

“媽媽，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家庭了，我只會是你的麻煩。”鹿冉輕聲拒絕。

鹿媽媽過得并不算太好，眉目間的倦意是掩飾不住的。她有她自己的家庭，有她自己的生活。鹿冉怎么能自私地要求媽媽帶她走而不顧后果呢？

“媽媽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等我考上大學了，我會遠離他的，我也會讓我自己從那片陰影里走出來的。”鹿冉伸出手搭在鹿媽媽的手上，“你相信嗎？”

“我……”鹿媽媽有些泣不成聲，眼睛已經通紅。

“相信我嗎？”鹿冉又問了一遍。

鹿媽媽抽泣兩聲：“我……相信。”

鹿冉嘴角艱難地抿出一個弧度。她想用微笑來安撫媽媽，可是很難。

時間很快過去，母女二人還未重逢多久，即將又要分離。

鹿媽媽結完賬，挎上包，不舍地看著鹿冉。包是用了很久的包，邊緣已經磨破了。

“你要是實在沒辦法你記得要報警。”鹿媽媽走之前對鹿冉說。

鹿冉點點頭，目送著鹿媽媽離開。

在鹿媽媽即將走出店門的那一刻，鹿冉忽然叫住了她，對她說了一句話。

“媽媽，好好生活。”

鹿媽媽帶著淚微笑，然后重重點頭。

鹿冉在看不見她的瞬間眼淚唰地流了下來。

她靜靜坐著。

豆大的眼淚掉進面碗里，滴入面湯。

面湯上泛起一朵朵漣漪。那漣漪很小，也散開的很快。

往來人群熙熙攘攘，鹿冉坐著不動。

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