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日子也很巧,正好趕上端午佳節。過幾天,就是后秦的龍舟比賽。原本后秦北部是沒有這樣的習俗的。但在江南地區卻是格外盛行,越來越多的人參加賽龍舟,所以就傳到了北方。
幸好北方有一條水流湍急的大運河,用來賽龍舟是最合適不過了。
元鈺回京后,受了隆德帝的封賞。無非就是一些黃金,錦緞,田地和宅院等等。也因元鈺的職位實在是沒有什么上升空間,賞些其他的倒也實用。
到了晚上,元鈺和杜少羽收到了柳梓玄的邀請函。說是這次端午賽龍舟比賽上,相邀一塊兒上柳家的船。
因北方很少用到船具,也只有在賽龍舟比賽上用一用了。而且買回來后還需要很大的空間去放船,得不償失。所以很少有人家去買船,有船的也都是一些達官貴人。柳家作為京城的胭脂水粉和金銀玉飾產業的壟斷家族,有船也很正常。
但元鈺和杜少羽都不約而同地拒絕了。不是其他,實在是柳梓玄的品味他們難以恭維。平時在私下里也就罷了,但在公共場合還是給自己留條活路吧!畢竟生活還是挺美好的。
元鈺是很少待在京城,所以并不打算去參加這次的龍舟賽。杜少羽是家里有船的,沒必要上柳家的船。
但他們都低估了柳梓玄的臉皮厚度。在第二天就又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的意思是這次的船買回來是什么樣子就是什么樣子,柳梓玄自己只是添加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如果元鈺和杜少羽不來,他不介意去到時候去當場“邀請”兩位。
元鈺和杜少羽只能答應,他們都明白柳梓玄的“邀請”,如果不鬧的驚天地泣鬼神,那就不是柳梓玄。柳梓玄不要聲譽,他們不能也跟著不要啊。
到了賽龍舟的那天晚上,整條運河燈火通明,河兩岸都是船只,中間是比賽的龍船。岸上的人絡繹不絕,川流不息,好不熱鬧。
元鈺和杜少羽在柳梓玄熱情的眼神下走到了柳家的船只旁,一看都松了口氣,幸好,幸好,外面的確是正常的。當元鈺和杜少羽進到船艙后,都不由伸手捂臉,果然……
船艙里掛得全是紅色的金絲牡丹綢緞,腳下的地毯也是用金線繡出的牡丹,正好與船艙上掛得綢緞相呼應。金絲楠木桌上都放著一套純金打造的茶具,周圍是與桌子同樣材質的椅子。靠近艙壁的桌子上放著純金的棋盤,棋子是用上好的墨玉白玉制作的。
整個船艙在明黃的燈光下都閃著耀眼的金光,元鈺覺得比金鑾殿的金光還要刺眼。不過柳梓玄倒是個實誠人,說是生活必需品還真沒有一件不是的,除了那副供人消遣的棋子。
長寧緊跟在元鈺后邊,生怕再像上次那樣被柳梓玄抱到醉君樓,想起那刺鼻的胭脂水粉味,長寧就覺得頭暈。
隨著時間的推移,龍舟比賽也開始了,元鈺和杜少羽倒是對比賽沒有多大興趣,兩人正在對弈。柳梓玄倒是趴在窗戶上,在那兒興致勃勃地看比賽,還時不時地興奮地大吼大叫,嘴里說著哪個龍舟領先了,馬上就要到終點了之類的話。
柳梓玄正看得高興的時候,突然聽到木板破裂的聲音,隨之越來越大。然后就聽到了人們驚呼的聲音和有重物掉入水中的聲音。
“啊……快來救我。”“兮兒,堅持住。”“大小姐,老奴馬上游過去。”……
還有人們議論紛紛的聲音,“怎么回事啊?”“不知道啊,好像誰家小姐從窗戶口掉下來了。”“哎呦,那力氣可不小,窗戶木板都碎了。”“好像是丞相家的小姐,那個大喊的我在宮宴上見過,好像是丞相府大小姐。”……
說著說著,人們就笑起來了。誰都知道這只是一起后院斗爭的小事,要么是害得別人掉下來,要么是想害別人自己不小心掉下來了,船的木板窗戶豈是那么容易碎掉的,恐怕早就被人動了手腳。可不管事實怎樣,丞相府是在這起事件中丟大面子了。
京城里哪戶人家后院沒點兒事,都沒有干凈的。發生的事也就做一下人們的茶后談資。只要不是自家的事,偶爾看看別人家的戲也挺好。
突然聽到了一個丫鬟焦急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哭腔,在吵鬧的河岸邊異常響亮,“你們看到我家二小姐了嗎?剛剛不小心也落水了,但現在還沒有找到。”
“不是吧,現在還沒找到。”“那大小姐不是早就被救上來了嗎?”“恐怕現在早就被淹死了吧。”人們像是發現了一個新的話題,繼續侃侃而談。
元鈺聽到有人掉入水的聲音,原本是沒打算管的。但聽到丞相府二小姐季言漪也掉下來了,竟還沒被找到。據丞相府大小姐掉下來可是已經將近半個時辰了。
元鈺想起那個溫柔端莊的女子,心里竟然有些著急和生氣。
元鈺知道丞相府內的事情,一看今天的情況就知道是那個丞相府大小姐季言兮不滿她嫡女的身份想加害于她,卻被她也給拖入了水,兩個人就這樣一塊兒掉下了水。二話不說,元鈺直接跑出了船,用輕功跳上了船頂,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杜少羽和柳梓玄都十分驚訝地看著元鈺,什么時候見過元鈺這么慌張過?在他們印象中元鈺從來都是雍容溫柔,從容不迫的。
長寧在丞相府的窗戶破裂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那個女孩身上的芳香氣息,隨后越來越淡。但長寧還是依稀能聞到氣味,看到元鈺跑出去就知道他在找那個女孩。
長寧也跟著元鈺跑出去,對著船頂上的元鈺嗥了一聲,就跟著氣味跑了過去。元鈺看到長寧順著一個方向在跑,就知道長寧知道她在哪兒,就跟著長寧跑了過去。
不一會兒,長寧就跑到了一個陰暗的角落里,只見一個少女正在死死地拽著河中央的樹枝,因為水流湍急,被水沖的站不穩,此時整個身子都沉在水里。這根細長的樹枝被水草牢牢纏住,脆弱地好像隨時都會斷掉,但卻是這個女孩的救命稻草。
季言漪已經拽著這根樹枝不短時間了,原本想自己爬上岸,但河里的石頭滿是苔蘚,非常滑。自己又因力氣太小,被水沖的跌倒了。季言漪感覺自己的胳膊已經沒了知覺,力氣也越來越小,手也因為水的沖擊逐漸往后退,心中十分緊張。
在手快要握不住樹枝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身子一輕,挨到了一個結實有力的胸膛,鼻尖滿是清新的氣息。季言漪馬上抬頭,看到了一個精致完美的臉龐,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不禁呆怔。
元鈺把季言漪放到了岸邊,看她渾身濕透,有損清譽,就把自己的外賞脫下來搭在了她的身上。溫柔的眼睛里閃過了一絲生氣,這也是長寧第一次看到元鈺生氣。
“為什么不喊?”如果季言漪喊了,丞相府的人會在大眾的眼睛下救她的,她就不會被河流沖得這么遠了。
“我想喊,但我知道沒用。”季言漪的語氣淡漠,堅強還帶有一絲幾不可見的委屈。
元鈺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心疼,他知道季言漪已經對丞相府里面的人絕望了。父親不顧生母在世時對他的情意,寵妾滅妻。繼母也知道父親對她不管不顧,克扣月銀,百般虐待。庶長姐也經常當眾欺侮她,奴婢小廝也看她不得勢經常搶她的膳食和值錢東西。可丞相府卻沒有一個人管,連那個自詡公平公正,和藹可親的祖母也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既然她已經知道絕望和反抗,那她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為自己贏來光明的契機,正好他也需要有一個人從內部把丞相府擾亂,一舉兩得,各取所需。
“從此以后,就有用了。”元鈺把他腰間的麒麟玉佩遞給了季言漪。
季言漪也認出了這是他經常戴的那一塊,在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就看到他腰間的玉佩。看到元鈺把玉佩給她,心中明白這代表著什么,但她沒有選擇的余地。早晚都會在丞相府被折磨至死,與其被折磨,不如做出反抗,一舉傾覆。季言漪果斷地接過了玉佩。
這時,杜少羽和柳梓玄也跟了過來。杜少羽看到季言漪,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低頭思慮片刻后,對元鈺說:“我把她送到繁縷那邊吧,讓繁縷送她回丞相府的船上。這樣比較好解釋,也不會毀了清譽。”
看到元鈺點頭后,杜少羽就把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背對著季言漪把外衣遞給了她。
季言漪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杜繁縷喜歡元鈺,如果讓她看到自己披著元鈺的外衣,估計又該鬧起來了。
季言漪把元鈺的外衣脫了下來,披上了杜少羽的外衣后,把元鈺的白色外衣折疊好還給了元鈺,同時低頭對元鈺說了聲:“謝謝!”
杜少羽和柳梓玄以為是在為元鈺救她的事道謝,只有元鈺和季言漪知道是在為元鈺給她機會道謝。
季言漪緊緊地握著手里的玉佩,然后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前的衣服里,這個可不能讓別人看到。丞相府不給自己和母親活路,那么自己就去開辟出一條路,一條獨屬于自己的路。
柳梓玄在看到杜少羽帶著季言漪走了之后,就面帶揶揄地朝元鈺笑道:“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
元鈺沒有理柳梓玄,直接轉過身準備走,用行動告訴柳梓玄沒有。
柳梓玄看元鈺要走,趕緊說道:“哼,你少騙我。你就是喜歡人家。要不然你怎么會聽到人家還沒有被救上來,跑得比誰都快。”
元鈺也停住了腳步,難道我真的喜歡她?自己只是在知道她還沒有被救上來時心中確實著急,但更多地恐怕是利用吧!
柳梓玄看元鈺不走了,就跑到元鈺面前,“承認了?不過你也確實該考慮考慮娶妻的事了,你都快及冠了,還是個將軍,萬一哪天去打仗,保不齊轉眼就掛了,連個后都沒有多可惜啊!”
“……”
“還有萬一哪天皇帝那老犢子又看不慣你了,又派你去邊疆,你連個傳宗接代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自己對父皇也沒啥好感,但你當著我的面這樣罵真的好嗎?
不過,還真讓柳梓玄給猜對了。半個月后,隆德帝又下了旨。不過,不是去西北邊疆,而是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