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她的手放到他唇邊輕輕摩挲呵護,薄唇有些缺少水分的干裂,布滿血絲的眼睛有些焦灼。
秋末努力回想發生過的事情,只記得好像在工地,有白梅,有工地大哥,被撲到的一瞬。
“他她們呢?他她們怎么樣了?”
“他她們在別的病房,沒事,你別擔心。”林弈城眉頭緊鎖。
“沒想到工地這么危險,第一天上班就遇見這事,也是真夠倒霉的。”秋末想緩解他的焦慮,故作輕松的說話,肋下一陣鉆心的痛傳來,立時冒了一身冷汗,她再不敢動了。
“剛醒過來,少說些話。”林弈城望著眼前人蒼白的臉色,心中痛不能自己,每次危險加身自己都只能眼睜睜看著。
“砰砰....”林弈城起身去開門。
秋末看到劉主管還有黃毛,黃毛在后面提著果籃,還抱著一束花,沒有出聲朝她擺了擺手。還有一個人不認識。
“小林,你感覺怎么樣?還好吧?這是咱們公司郝副總。”劉主管介紹說。
“小林啊,你好好養病,不要多想,公司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的,”郝副總朝向林弈城,“您是小林的家人吧?請借一步說話。”
林弈城和劉主管,郝副總出去了,黃毛坐到秋末病床邊的椅子上。
“你可真夠背的啊,第一天上班就出個這事,買彩票都沒有這么準。”
秋末啼笑皆非的看著他,
“沒準不是意外呢。”她開玩笑道。
“你怎么知道不是意外?”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卻已經遲了。
秋末緊緊的盯著他。
“他們不讓說的,說你現在還沒有好起來,不利于你養病。”黃毛懊惱不已,“警察已經介入,是人為的。”
人為的?秋末自問第一天上班沒有招惹到誰啊?難道是白梅得罪人了?這手段太狠了。
“他她們傷的怎么樣?重不重?”
“我......”黃毛欲言又止。
林弈城和郝副總,劉主管推門進來了。
郝副總看著年紀不大,和顏悅色,“小林,公司還有事務,我們先走了,你好好休養,早日回到公司上班。”
秋末也向公司領導表示感謝。
住院住了幾天,回家又休息了幾天,半個月就過去了。只是后背右下肋勁兒用不對了還是很疼,秋末倒下時剛好身下有塊兒尖利的石塊兒刺入身體,險些傷及內臟。
林弈城還是一下班就回家,只是眼里不時會閃過一絲憂慮。
林秋末想去上班了,林弈城還想讓她再休息幾天,秋末堅持去,他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倔強一如是她。
公司的同事都在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沒有看到白梅,只見黃毛一直在朝會議室的方向張望。
秋末走到他身后望過去,朝向會議室的走廊靜悄悄的沒有人,拍了他一下。
他驚了一下,看到是她才放松下來。
“你好了?可以來上班了?”
“嗯,差不多了吧,實習生不能一直在家歇啊,”秋末問他,“你看什么呢?”
“警察把白梅姐叫到會議室了,估計是事兒還沒有完,”黃毛神秘的說。
“哦,白梅姐不會有什么事吧?”
“白梅姐沒事,就是輕微擦傷,就是那工地大哥太慘了,還沒拉到醫院就死了。”
“什么?你說什么?”秋末抓住黃毛的衣服,“工地大哥死了?”
秋末的聲音引起四周的同事往這邊看。
黃毛一把秋末按椅子上,“你小點聲,這事大家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秋末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冷而重,透不過來氣。
“哎,哎,你怎么哭了?”黃毛看著她,“聽說兇手已經抓住了。”
“那大哥救了我和白梅姐,自己卻死了......”
白梅姐臉色沉郁的回來了,默默的看著秋末。
“秋末,你去會議室吧,警察來調查取證了。”
秋末點點頭,一路淚水止不住,到會議室門口擦干淚水,讓自己冷靜一下推門進去。
兩個警察面對門口而坐,秋末進去黯然的坐在他們對面。
他們對視一下。
“你叫林秋末?”一個警察問。
“是的。”
一個警察拿出一張照片從會議桌上推過來,“這個人你認識嗎?”
她拿起照片,這不是小秦嗎?
“我就知道他叫小秦,全名不知道。”
“你和他有過恩怨嗎?”
“恩怨?沒有吧,就是有些小不愉快吧。”
“你把你們之間的所有接觸都說一下。”
于是秋末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說完又問了一句,“他和這件事情有關系?”。
兩個警察對視一下。
其中一個警察說:“他就是犯罪嫌疑人,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要傷害的人是你。”
他要傷害的人是我,是我......
秋末那里知道逞口舌之快,爭強好勝之心卻造成如此后果。
本該死的人是自己,卻連累工地大哥喪命。
秋末呆呆的坐在那兒,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
“犯罪嫌疑人已經逮捕,不日就要定罪”警察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秋末呆呆的沒有反應。
“你沒事吧?”
耳邊仿佛一直在嗡嗡作響,林秋末無力的坐在那兒起不了身。
警察走了。
她趴在桌子上,淚水像不會枯竭的泉一直在流淌。
方清旭看著會議室的視頻監視器影像,那個一向倔強好勝的女子此刻崩塌了。
事情發生后,他便迅速了解了事情的經過,肇事者是工地承包工程的老秦的兒子,據警察說那小子是報復傷害林秋末,不料把工地的一位工人給誤傷致死。
他拿起座機,“李言,來一下。”
門被推開,精明干練的李助理進來了。
“李言,你去財務部準備些款子給那位工人作為死亡撫恤金發放,一定要送到其家人手里。”
“那個工人是秦老板的人,死亡撫恤金應該他出吧,再說也是他自己兒子做的事。”
“秦老板出他應該出的,我們是對他的行為的嘉許和肯定,對于一個緊急關頭不顧自身安危救助他人的行為,不管是從公司大局還是個人道義上我們都應該有所表示。”方清旭的聲音沒有太多的起伏波動。
“好吧,我這就去辦。”
方清旭看向視頻監視器,她還在,好像已經停止抽泣,卻還趴在那兒一動不動,他湊近屏幕,后背上一片血紅滲出單薄的衣服......
他快步出辦公室,走路帶風的掠過外間秘書室,小秘書驚詫眨巴下眼睛,這是方總嗎?什么情況啊?
設計部的同事眼睜睜看著方總抱著昏迷的林秋末從他們眼前經過,一個個瞪著迷茫的眼珠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彼此搖搖頭,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傷心過度,情緒大的波動導致了傷口迸裂。
剛剛又做了手術,病床上的人還在昏迷中,方清旭望著這個貌似堅強的女子,蒼白而清秀的臉埋在潔白的被單里,無力而纖弱,在病痛中沒有了強裝的嘲弄和冷漠,像一片飄零的秋葉。
他慢慢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臉,她微微扭動了一下腦袋,呢喃了什么,他把耳朵湊上去。
“林弈城,不,不要離開我......不要。”
他嘴角揚起一絲嘲諷。
方清旭給白梅打了電話,讓她先把手頭的案子交給別人,過來醫院陪護林秋末,又囑咐她給林秋末的哥哥打電話,通知到他林秋末的狀況。
白梅來了,方清旭看到林秋末快醒了準備離開,囑咐她不要告訴林秋末誰送她來醫院的,白梅不解的看著這個平時沒有搭上過一句話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卻沒有問為什么,只是點點頭。
林弈城在開會沒有接到方清旭用林秋末的手機打給他的電話,接到白梅的電話急匆匆的趕到醫院,在醫院門口兩個人擦肩而過,方清旭面向前方,眼睛往林弈城這兒瞟了一眼,林弈城氣喘吁吁的根本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任何人。
他停下腳步微微側身望著林弈城急奔的背影,臉上一絲不明意義的笑。
林弈城推開病房門,按捺下狂跳不已的心,躺在病床上的,他的女孩兒眉頭痛苦的扭在一起,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那小臉熨帖的附在他的手掌下,似是安心了不少。
白梅看著進來的男人,這個男人就是林秋末的哥哥吧,是男人中少見的俊朗清雅,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雖有些淡淡的書卷氣,卻也有說不出的凌厲之氣在骨子里埋著。這人好像沒有看到房間里還有她這么個人,看向林秋末的神情是緊張,憂慮,擔心,還有溢出的愛與關懷。
良久那人轉頭對她說:“你是秋兒的同事吧?謝謝照顧她,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冷淡中不乏禮貌,只是這聲音也令人這么的禁欲系。
白梅按捺下狂跳不已的心。
“我們公司領導安排我陪護,現在秋末還沒有醒,我還不能走,就是走,也要等到她醒了。”白梅沒有看她,只是看著林秋末。
林弈城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
病床上的林秋末緩緩睜開了眼睛,眼角一滴清淚流出。
“秋末你醒了?”白梅輕聲說。
“白梅姐,你怎么在這兒?”
“我在這兒陪你啊,你忘了,劉主管把你交給我了。”白梅笑笑說。
“麻煩你了,白梅姐,對不起。”秋末歉疚的說。
“那有,那些案子弄得我頭大,剛好我趁機休息休息。”白梅很會說話。
“白梅姐,我......”秋末拉住她的手眼淚簌簌而落。
“都會過去的,等回頭你好了,我們一起去他家里看看,他家里有老婆和孩子。”白梅姐握著她的手輕輕的說,“你家人來了,我就先走了,下午再過來看你。”
“嗯,白梅姐,再見。”
“再見,秋末。”
林弈城送白梅出病房門。
“謝謝你,”他的聲音低沉好聽,卻依舊冷淡。
白梅微微有些心神蕩漾,她不敢看他,淡淡的說了一句,“應該的。”就走了。
秋末望著白色的天花板有些發怔。工地大哥紅臉漢子的爽朗憨直在她眼前閃現,秋末和他甚至沒有說一句話,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秋末捂住臉,淚水無聲的從指縫流出。
一只溫柔手在撫摸她的發絲。
“為什么死的不是我?”秋末滿臉淚痕的發問。
“如果是你讓我怎么活?”他的眼眶也濕濕的。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你知道嗎?”秋末大哭不能自已,傷口處傳來的疼痛在撕裂著她。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太激動,等會兒傷口又迸裂了。”林弈城一邊安撫著她,一邊按了床頭的呼叫器,醫生護士都過來了,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林秋末又沉沉的睡去,臉上潮濕未干。
林弈城看著昏睡過去的人兒,在她滿是淚痕的臉頰輕吻一下,恨不得吻去她所有的愁和苦。
這次又在醫院住了十來天,回家休息了二十幾天,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李可心三天兩頭來陪她,秋末問她你實習期間這樣行嗎,她說沒事,就去報個到,沒有什么事,也沒人管她就溜出來了。
正和李可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楚懷生也來了。
“在聊什么?”楚懷生拎著個食品袋子。
李可心驚奇的看著袋子,“懷生,你看望病人就拿菜啊,肉啊什么的?”
懷生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們就會拿些花啊草啊的,又不當吃又不當喝,弄不好病人還花粉過敏,我這菜是讓病人由內而外既補充了營養,美食也會讓人心情愉悅,一舉兩得。”
“你得了吧,一個大男人天天琢磨這些,怪不得你沒有女朋友,一點兒都不浪漫。”李可心把鄙夷的眼神狠狠的拋還給他。
“且,那是哥不想找,想找的話,娃早就會打醬油了。”
秋末坐在躺椅上,聽著他她們兩個打嘴仗,平淡生活似是如此就好。
微微有些起風了,院子外一片泛黃的葉子飄飄蕩蕩落在她懷里,拿起葉柄,通體的黃替代了曾經的綠,又一個秋天要來了。
“秋末....和你說個事唄。”楚懷生望著她,眼神有些閃躲。
“什么事?你說吧,我們之間有什么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