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末在路上走了好長時間才打到車,這個時間他不會在家里,直接去他單位吧。
出租車在他單位門口停下,林秋末焦急的打他電話,一直不接,她心中的感覺很不好,“喂,秋兒,怎么了?”聽筒里傳出他沙啞的聲音。
“你現(xiàn)在在哪兒?”
“我,我在單位啊,有什么事嗎?”他的聲音有些遲疑。
“我在你單位門口,你出來一下。”
“嗯,好,你等我一下?!?/p>
林秋末在門口走來走去,頭都轉(zhuǎn)暈了,他才出來,臉色有些蒼白,左臂打著吊帶。
“你怎么回事?”她盯著他的左臂。
“哦,沒什么事,過馬路的時候一個冒失鬼開車飛快,被擦了一下。”他輕描淡寫的說。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币环N突如其來的失去感籠上她心頭,“知道是什么人嗎?”
“不知道,撞了人車都沒有停就跑了,所幸并不嚴(yán)重?!绷洲某遣灰詾槿弧?/p>
“你這么大個人了,小心些。”林秋末心中疼惜并不知道該如何和他說,“不在家休息,怎么還上班啊?”
“項目急,任務(wù)緊,不過沒事,小傷。”他安慰她。
林秋末緊緊抓著他的手,心中的千言萬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淚水無聲的落下。
“傻孩子,我又不是要死了,小傷哭什么?!彼腴_玩笑活躍氣氛。
林秋末眼淚流的更厲害了,“不許說那個字?!?/p>
他愕然了一下,隨即明白,“嗯,不說,以后再也不說那個字?!?/p>
“不哭了啊?!彼崧曊f,溫暖的手輕輕拭去她的眼淚。看著他那一臉溫柔,林秋末的心卻如碎了一般,哭的更厲害了。
“你怎么跑過來了,今天不上班嗎?”他疑惑的說。
“我,我請了一會兒假,”林秋末支吾著說,“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晚上回家嗎?”他的眼神有些期盼。
“回,晚上回家?!鼻锬┬闹兴崴岬摹?/p>
大家都在忙碌著,應(yīng)該沒人注意到自己吧,林秋末小心的遛回到工位。
“林秋末,你怎么才來,剛才白梅姐還在找你?!秉S毛一眼逮到她。
“什么事???”她緊張的問,可不想給白梅姐添什么麻煩。
“不知道?!?/p>
按捺一下起伏不定的心,坐下來開始工作。
高跟鞋的塔塔聲由遠(yuǎn)而近,林秋末抬頭一看,白梅有些慍怒的站在她身邊,“你怎么回事?上班遲到,打電話也不接?”
林秋末急忙站起來,“對不起,手機(jī)沒電關(guān)機(jī)?!?/p>
“你剛?cè)肼毘蔀檎絾T工就遲到,這樣不好?!卑酌房嗫谄判?。
林秋末小聲嘀咕說:“開除才好呢。”
“你說什么?”
“她說開除才好呢,”黃毛嘴快的很。
“我聽到了,用你說啊,干你的活兒吧?!卑酌泛浅恻S毛。
林秋末沖他做了個鬼臉,他悻悻的轉(zhuǎn)過身去。
“有什么事你要和我說,秋末,我一直覺得我們挺投緣的?!卑酌啡瞬诲e,一直挺關(guān)照自己的,就是有什么事也不能拖累她。
“謝謝白梅姐,我會的?!?/p>
從沒有那天像今天這么漫長,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林秋末打車就往家跑。
打開門,一股熟悉,溫暖的氣息撲鼻而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熬上粥,她開始做菜,自從搬出去住,她倒是學(xué)會做幾個菜了。
粥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翻炒著鍋里的菜,滋啦滋啦的聲響。
空氣里彌漫著熱粥的暖香,青菜的清香。
燈光下氤氳著淡淡的煙火氣,這場景讓人著迷。
她浸潤在這美好里,一時心中溫情滿溢。
門口開鎖的聲音,她靜靜的望著門口,林弈城回來了,有些疲憊卻并不掩蓋他的神采。
他把包放在沙發(fā)上走了過來,看看她做的粥和菜。伸手撫了撫她的頭。
“果然長大了,看起來很好吃。”
“我們吃飯吧?!鼻锬┦⒑蔑?。
林弈城坐在餐桌前看著她
“嘗嘗我做的飯。”林秋末眼巴巴的看著他。
“好吃,”他夾起一塊兒雞蛋,“火候很好,嫩嫩的,看來出去住還是有好處的,學(xué)了好多本事。”
“好吃就多吃些。”秋末往他的碗里夾菜。
“以前都是我給你夾菜,現(xiàn)在反過來了?!绷洲某切闹形逦峨s陳。
林秋末看著他吃飯。
“你怎么不吃?”他看了她一眼。
“吃著呢?!鼻锬A一口菜,味同嚼蠟,仍是不錯目光的看著他。
“我臉上有花嗎?”他玩笑說。
她不說話,淡笑一下仍是看著他。
林秋末打來洗腳水,放在他腳下,他詫異的看著她。
“一直以來都是你給我洗腳,我卻從來沒有給你洗過。”
“不用,我自己洗?!?/p>
“今天就讓我給你洗一次吧,我怕以后想洗也洗不了了?!绷智锬┬闹邪?。
“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p>
“哦,沒有,就是有些感慨。”林秋末掩飾道。
他的腳可真大啊。
林弈城別別扭扭第一次讓她為他洗了腳。
林秋末趴在他的膝蓋上,久久不愿意起來。他的手溫柔的輕撫她的長發(fā),手指下滑到她的臉頰,他的手是這世上最暖的手,最有力量的手。
他絕不能受到傷害,他就是她的天,他是她的支撐,他是她的港灣,他是她世界的全部。
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絕不,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他確實累了,林秋末堅持送他去房間睡覺,他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他的傷臂小心的放好,為他掖好被子,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他。
“回去睡吧?!痹诖差^燈昏黃的光線下,他的面容有些憔悴。
“你睡了我再走?!绷智锬┡吭谒恼磉?,輕輕的說。
“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啊。”深邃的眼睛里一絲淺笑。
“嗯,今天你需要照顧?!彼焓钟|碰那再熟悉不過的面容,明明就是眼前人啊,為什么就是遙遠(yuǎn)的不可觸及呢?
無數(shù)次靜夜冥思,暗夜夢回,這人已經(jīng)鐫刻在她的生命里,為什么就是不能擁有?觸及到真實的有溫度的肌膚,猝不及防的淚花模糊了雙眼。
“秋兒,你怎么了?你今天的情緒不對?!绷洲某前櫰鹈碱^。
“那有,我只是心疼你受傷。”心頭哽的厲害擠出一絲笑。
他的精神今天也不好,昏昏沉沉的睡去發(fā)出輕微的鼾聲,凝望著酣睡的他,心中百感交集。
再見了我最親的人,再見了我最愛的人,再見了我魂牽夢繞的人,前半生你為我遮風(fēng)擋雨,呵護(hù)弱女?,F(xiàn)在就讓我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佑你不受傷害,既然我們不能走到一起,為你做些什么我還是很愿意的。
不想再吻你的額,想吻你的唇。
冰涼的唇印上他溫?zé)釢駶櫟谋〈介L長一吻,兩滴清淚無聲的掉落在他的臉龐。
孤獨而纖弱的身形輕輕的關(guān)上門。
臥室旁邊就是他的書房,推門進(jìn)去,打開燈,坐在他的椅子上,椅子很舒適,軟硬適中,林秋末拉開最下面的抽屜,拿出那個舊的木頭盒子,沙包,跳繩,畫冊,彩陶的小馬......
這些陳舊的已經(jīng)沒有了顏色,發(fā)黃的,殘破的物品讓人心頭暖暖。
有時候就是這么神奇,一些沒有溫度的褪去色彩的年代舊物反而能喚起那些久遠(yuǎn)的過往,震蕩最敏感柔軟的心靈深處。
林秋末收拾起木盒子,抱出了書房,下樓回到自己臥室。
躺在床上,腦子里亂的很,冥冥中有個人影朝她走來,清清爽爽的身影,有些熟悉,霧氣很大,飄蕩遮掩的看不清面容,近了,近了,赫然是林弈城,他抱住了她,她也欣喜的緊緊抱住他,可是他卻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的臉,那張臉?biāo)坪踉诨没?,慢慢變成了那個面目可憎的人,那種得逞的獰笑,白森森的牙齒,她大力的推開他,轉(zhuǎn)身就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精疲力竭,回頭一看一條蛇張開大口向她面部襲來。
“啊”一聲驚叫,林秋末猛地坐起,張望四下,昏暗燈光下一片靜謐,噢,又是一個夢,她緊繃著的神經(jīng)松弛下來,貼身衣物已如水洗,涼森森黏答答的貼在脊背上。
再有兩個小時天就亮了,她去浴室扭開花灑,噴出的水線細(xì)密的澆在身上,緊張的軀體如被一雙溫柔手拂過慢慢的放松了許多,從腳踝處流下在潔白的地磚上匯成了水流,靜靜的流向下水管道,蹲坐在地上,緊緊抱膝,腦袋里空空如是。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林弈城已經(jīng)在廚房忙碌著什么,她走過去想幫他的忙,他看著她說:“昨晚沒有睡好吧?”
“還行......”她低頭說。
“早餐馬上就好?!?/p>
“我來吧......”她接過他手中的牛奶,倒在兩個杯子里,剝了兩個雞蛋,兩片面包,這是最節(jié)省時間的早餐。
“把頭發(fā)吹吹吧,一會兒要感冒了?!彼粗凉皲蹁醯念^發(fā)說。
“好?!彼怨匀ツ么碉L(fēng)機(jī)。
“今天你自己吹吧,我老人家現(xiàn)在不方便。”他玩笑著說。
“好?!彼贿叴抵^發(fā)一邊扭臉看著他,吹起的發(fā)絲飛到了他的臉上他也不躲。
林弈城看不夠似的傻傻的看著他笑,他抬了抬她的手臂,柔聲說:“傻孩子,這邊要吹煳了,換個方向?!?/p>
林秋末把吹風(fēng)機(jī)放下來,無聲的走近他,抱住他的腰身,把頭往他懷里拱,熟悉的氣息,溫暖如他的味道。
“真是兄妹情深啊?!鄙砗篁嚨赜械谌说穆曇?。
林秋末轉(zhuǎn)身駭然發(fā)現(xiàn)方清旭站在門口,他怎么進(jìn)來的?
“你,你怎么找到這兒的?”她驚駭不已。
“今天我們辦正事,怎么能遲到呢?”他表現(xiàn)的彬彬有禮,就像初次見到的他一樣。
“是你,你來干什么?”林弈城短暫的吃驚之后也認(rèn)出了來人。
林秋末有些難以啟齒,淺囁支吾。
“秋兒,這是怎么回事。”林弈城詢問的眼神她不敢正視。
“我們要結(jié)婚了,通知你一聲?!狈角逍駟蔚吨比?。
“你不是和梁雅麗?你怎么......”林弈城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秋兒,你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也沒,沒什么,就是,就是要結(jié)婚了?!彼K于說了出來。
林弈城愣在當(dāng)?shù)?,臉色煞白,“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沒有聽你說過?”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現(xiàn)在說好像也不遲吧?”方清旭一側(cè)的眉毛微挑。
“你給我閉嘴,沒有問你。”他怒視方清旭。
“這人絕非良人,秋兒,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绷洲某桥?,“你怎么這么糊涂?”
“誰是良人?你告訴我?”她抬頭看著他,既然已經(jīng)這樣就徹底的了結(jié)吧。
“你找誰不好,梁雅麗和她......”
“哦,說來說去,你不過是擔(dān)心你的表妹被人所欺,并非是為我著想,”林秋末硬下心腸索性傷他到底。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個人......”他恨恨的看向方清旭。
“你已經(jīng)找到了你的良配,就不要阻攔我了,這么多年以來沒有少給你添麻煩。”
林弈城如遭重?fù)?,心中暗暗叫苦,沒有想到被她誤會這么深,“林秋末,你非要如此嗎?”
“那不然呢?”林秋末冷冷的看向他,“是啊,這么多年了有幸被你照顧,但有的時候我又很迷茫,我算什么?我是一個,人嗎?從各種特征看好像是,可是內(nèi)心早已空了,早已沒有了自我,哭不知為何哭,笑不明白為誰笑,可能我更適合做一個物吧,一個寵物,一個小貓小狗似的寵物,不需要復(fù)雜的思想,主人的一個手勢,一個玩具就會讓她歡欣半天......”
“你,你是這樣看待我們之間......”林弈城艱難的聲音讓人不忍。
他轉(zhuǎn)身用手輕捶腦袋,喃喃自語,“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猛地過來抓住她的肩膀,“秋兒,這不是真的,是不是?”
林秋末心中顫抖,手臂堅定的撥開他,“這是真的,我要和他結(jié)婚了。”
她能看的出來,他在努力的克制自己,他后退著,后面的案幾支撐住了他。
“好,好,戶口本在爸媽房間的抽屜里,你拿去?!睓C(jī)械的聲音,他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