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坐動車回到廣市,約了林菁晚上去幫她送月餅,確切的說,在電話里講的是晚上從老家給她帶來一個驚喜,電話那頭林菁好奇的問道‘哦?從老家帶來的驚喜,哈哈,賈警官這么客氣呢,但是什么驚喜呢,期待哦’
‘驚喜嘛,不能現在告訴你,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我今天上課需要上到五點鐘,七點到我們家好么,我晚上做飯,請你吃個飯’
‘好嘞,那我七點去’
晚上到了她家,丁一來給我開的門‘賈叔叔好,媽媽正在做菜呢’
聞到一股小炒肉的味道,我不禁感嘆‘好香啊!’
我拿出月餅遞給林菁‘我回老家買的,這家玉龍飯店的雙黃蓮蓉月餅在蘇市比較出名,就帶了回來想要送你,中秋節快樂!’
林菁看到月餅盒子上的龍紋印章,愣了幾秒,嘴里喃喃的說‘這是我以前最愛吃的月餅了,你居然剛巧買到了,難道你是哆啦A夢嗎…’
她抬頭看著我,眼神中閃爍著喜悅和感激,一洗平日成熟冷靜的眼神,仿佛透過她的眼睛一瞬間見到了高中時候那個少女林菁,對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濃重了些
‘對了,我給你看他家以前的包裝盒,上面的龍特別氣派呢,現在都沒有這個圖案了’說著林菁拿出一本相冊指給我看包裝盒
然后我們繼續翻看著相冊,都是蘇市以前的照片,很有回憶呢,翻到中間一頁,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穿著藍裙子,站在蘇市老巷的青石板上,對著鏡頭開心地笑著,眼睛亮得灼人
我呼吸一滯,原來是你!
記憶像一道閃電劈開迷霧——六歲那年夏夜,我媽剛因病去世不久,我出門摔破膝蓋,借著受傷的由頭想念剛去世的媽媽,就蹲在巷口大哭嘴里念著‘媽媽,我好想你…’,這時走來那位藍裙子少女,她手臂上有藤條抽打的傷痕,她蹲下幫我貼哆啦A夢的創可貼,我聞到她嘴上傷口的血銹味,她小聲說‘小弟弟沒關系的,難過的事情,哭完就好了,就像傷疤總能愈合一樣,事情總會過去的,以后會越來越好的~’對于剛失去母親的我,感覺那個少女全身范著母性與溫柔的光輝,從此我這些年對“溫柔”的所有執念,都始于她貼創可貼時對我的安撫…
‘這是……你?’我嗓子發緊,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照片邊緣。
林菁轉頭直視我道‘是我,怎么了?’
我咽下一口阿婆茶,咸澀的味道混著記憶翻涌‘我小時候摔倒,在路邊哭,你給了我一張哆啦a夢創可貼’我指向她胳膊的淺疤‘你…當時這里還在流血,說你把煙灰缸扔到你爸爸情婦頭上,你被你爸爸打的…’
林菁思索了一會‘原來你就是那個哭包小男孩’林菁笑了笑接著說‘后來我有試過在巷口等你,但沒遇到過,我開學就走了’
‘等我?’我心臟跳的快了些,如果我當時多去那個巷子,也許就能碰到她了…茶水里沉浮的赤豆像一顆顆未說出口的種子,在胸腔里生根發芽,怪不得我剛見到她就覺得似曾相識的親切與熟悉…
‘好巧呀,媽媽和賈警官原來小時候就見過’丁一叫到
‘是呀,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小…’林菁接話道
這天的飯我吃的心不在焉…
餐后林菁拿出來一套圣誕主題的果盤和茶具,里面擺著切好的橙子和鳳梨說‘這還是上次你送我們的果籃里的水果,現在還沒吃完呢’
丁一指著果盤的圣誕鹿說‘媽媽你還記不記得,前一陣答應我去動物園,一直沒去,什么時候帶我去呀,好想去看麋鹿呢’丁一雙手托著下巴,充滿期待的看著林菁‘媽媽,你明天好像沒有排課,我們能去動物園嗎?’
林菁看丁一渴望的眼神答應道‘可以呀,媽媽明天帶你去動物園玩’
‘哇!太好了!‘媽媽答應他去動物園,丁一頓時心花怒放,喜悅飛上眉梢,兩只眼睛瞇得像兩個小小的月牙兒‘我好就沒有出去玩了!‘
‘賈叔叔明天有時間嗎,可以一起去動物園嗎,我可喜歡和賈叔叔在一起呢’丁一又轉頭看向我詢問道
林菁聽到這話說馬上說‘一一,人家賈警官有很多公事的,不能總麻煩人家’
明天是中秋假結束第一個工作日,但我多請了一天假,想到之后就要認真工作了,我也想享受假期最后的美好時光,并且我發現林菁就是我時常想起的藍裙少女,更覺得親近,我便答應道‘好呀,明天一起’
‘耶,太好了呢,我明天能和媽媽還有賈叔叔一起去動物園了呢‘丁一跳起來比了個耶的手勢
林菁連忙道歉‘真的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沒事,我們也算是舊識了,我明天也想出去玩一玩,后天就要好好上班了’
從林菁家出門,我抬頭望了望月亮,今天月亮好圓啊,可能大數據抓住了我們今晚的對話,剛開打聽歌軟件就給我推送許嵩的《驚鴻一面》,‘年少初遇常在我心…’這歌詞是我內心寫照了,想到和林菁接觸,我提醒自己該保持距離,但又本能的想擁抱那片柔美的月光…
次日我和林菁,丁一約在了動物園門口見,林菁穿了一身藍色連衣裙,裙子的下擺是由低到高的弧線,優雅的微蓬起來,露出潔白修長的美腿,秋日的陽光籠罩在她身上,美得像一幅畫
我們最先來到非洲展區,園區導游正在做介紹,我們也停下腳步駐足聽講解‘在非洲大草原上,雖說動物的種類繁多,但只有兩大類,一類是食草的,一類是食肉的。獅子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里都在睡覺休息,用于捕獵的時間很少,因為肉類的營養豐富,熱量高,吃一頓能頂好幾天。而那些食草動物,特別是那些體型大一些的,則是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在進食,否則就滿足不了身體的需要。食草動物辛辛苦苦吃了半天,好不容易長了一點肉,最后弄不好還是成了獅子、獵豹、鬣狗的食物了’
‘所以在叢林法則中,做哪類動物很重要,大型食草動物整日忙碌,卻不及食肉動物一次狩獵,甚至忙碌到最后只是變成食肉動物的盤中餐’丁一聽完講解對林菁說‘媽媽,我想做食肉動物,但我不想做獵豹‘
‘為什么呀,獵豹跑得很快,為什么不喜歡呀?‘林菁疑惑的問
‘獵豹雖然跑得快,但他沒那么多體力,每次狩獵體力消耗過大,要休息很久,這時就算小野犬都能對他造成威脅,在自己沒有能力的時候,我不想做強一時卻弱好久的動物,但獵豹當然也有優點’丁一這時話鋒一轉‘它從來不貪心,鎖定目標,一擊即中,因為他知道也許他多貪心一點,它就會死’
‘丁一分析很棒哦’林菁豎起大拇指對丁一道‘那我們不做獵豹,我們做長期主義者,且,出手時一擊即中’
‘快看!這只大熊貓睡醒了誒!‘聽到不遠處有人喊到,我們便也趕過去看睡醒的大熊貓,可是前面人太多,我看丁一雖然快一米六但也看不到,便把他抱起來,‘能不能看到?‘我問
丁一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大男孩了,被我抱起來有點不好意思,但看到了熊貓馬上又開心的說‘嗯嗯,看到了呢,它剛睡醒起來在找竹子吃呢,謝謝賈叔叔抱我看到’這時我覺得和丁一之間變得很親近,他應該也是同感
此時走來一位園區推銷對著我們說‘我們公園有家庭年票套餐,你們一家三口要不要考慮’我一下子紅了臉,看了眼旁邊的林菁,她好像裝作沒有聽見眼睛一直看著大熊貓
我們聽了一天講解,漲了很多知識,走之前還聽到講解員在說‘狒狒首領被推翻時,會被丟下懸崖的’……
晚上我把林菁丁一送到家門口,轉身作別,沒走多遠
‘賈叔叔等一下’我停住腳步,回頭見丁一追上我,小聲說‘賈叔叔,我有件事情告訴你,你湊過來聽’
我屈膝半蹲至丁一的身高,他湊過來捂著嘴貼近我的耳朵說‘9月8號晚上案發時我站在小山坡上等媽媽回課外班拿練習冊,看到橋上有一個男人推一個女人下去!‘
‘什么?!‘我不可置信的脫口而出
‘嗯嗯,是的‘丁一點點頭,他的呼吸微微顫抖,手指緊緊攥著我的袖口,仿佛那晚的恐懼仍攥著他的心臟,接著說道‘我沒有看清兇手的長相,但他個子不高,穿著件淺色運動款連帽衫,大概白色灰色那樣,周圍環境太暗我沒仔細看清衣服顏色,至于長相,他當時戴著連帽衫的帽子我看不到他的臉
我趕忙打電話報警,剛說了一句我看到有人殺人,見那個男人回頭看了我的方向,我以為他聽到了聲音,慌忙補了一句,我開玩笑的,然后嚇得立馬掛了電話,躲在旁邊一個土坡后面,我不知道他看沒看到我,我怕他看到我如果找到我,以后對我和家人不利,我坐在坡后瑟瑟發抖一動不敢動
沒過多久媽媽拿完練習冊回來,見我在土坡后問我怎么了,我不想讓媽媽擔心害怕,就說累了休息會,等我站起來再往橋上看的時候那人已經不在了,我掃了眼橋四周也不見任何人影
沒想到墜橋的居然是我爸爸和他同事,后來你們到我家詢問的時候,我不想惹上太多的事,便也沒講’
我聽到這話錯愕的張大了嘴,我想起來之前我在派出所整理電話記錄,案發前一晚接到小孩說看到殺人的‘惡作劇’,這個電話是丁一打過來的,怪我沒把這兩件事聯想到一起,只覺得是小孩子惡作劇,而且我也沒想到丁一目睹了兇殺案,這么多天卻也沒表現出什么異常…我繼續問他‘你看到一個男人推一個女人下橋……那這個男人會不會是你爸爸?’
‘不,我確定推那個女人的男人不是我爸爸,因為我爸爸186身高,但兇手目測沒有比他推下橋的那名女士高多少,也就,一米七多?他轉頭望向我的方向時候,我看到一瞬間他的臉,但太慌張也沒仔細看他的長相,但我看到他眼前有反光,應該是戴著眼鏡’
遠處林菁的聲音傳來‘丁一,該回家了!’
‘我目睹的全部就是這些了,不知道對你們破案有沒有幫助,我先回去啦’
說罷丁一轉身跑向媽媽,回頭向我喊道‘謝謝賈叔叔陪我們玩的一天,我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放松愉快了呢!’他沖我燦爛一笑,仿佛一點沒受剛才說過的話影響
‘你跟賈叔叔說什么悄悄話啊?’林靜摸著丁一的頭問
‘沒什么,我就是謝謝他抱我起來看到大熊貓吃竹子,陪我們度過快樂的一天呢!’
我驚呆的愣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
次日上班第一件事我們就是調出9月8號晚上的派出所收到的報警電話記錄
果然,在8點19分的時候,接到過一個小男生的電話只說了一句看到了有人殺人,又說了句開玩笑的,便掛掉了。經查證,這個手機號正是丁一的號碼。
‘丁一說他是目擊者的證詞可信度很高’老陳敲著桌面接著說道‘但有個問題,為什么丁一現在才說?’
我皺眉道‘他說不想惹麻煩’
‘一個七歲孩子,目睹兇殺案后還能冷靜隱瞞半個月?’老陳的眼神銳利起來接著說‘反正我是不信的,除非……有人教他這么做!’
陳隊的意思是懷疑林菁提前告訴丁一不要說,但陳隊也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現在的重點是幾乎可以斷定,是丁熊傲不知什么原因先墜橋,一名神秘男子,初步判斷是王牛燚的男朋友又把她推了下去。
老陳對全組警員下達命令,全力搜尋這名男性,也通知了林菁告訴她丁一作為目擊者,如果抓到嫌疑人需要他出席指認,林菁聽到這個消息表現的很是驚訝,責怪丁一為什么不把目睹兇案的事,早點告訴她和警察,我們也沒有從林菁的表現看出她是不是真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