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心吃飯想，寫作業想，睡覺時想，開小臺燈盯著那枚發夾和一把沒吃完的旺仔奶糖看出斗雞眼了也沒想起些什么東西。
“啊，操，這他媽就是傳說中的眼抽吧……”亓心拍拍太陽穴，總感覺自己的眼珠歪了。
以前覺得自己這爛記憶對生活沒什么影響，自己又不選文科，第一次在語文古詩詞文言文和英語單詞之外，恨自己這樣的記憶力。
她甚至想找蘇明汐幫助。
邢瑤那時候和她也不算好，并不關注她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知道。只有蘇明汐。
不行，如果蘇明汐知道之后增加麻煩。
啊啊啊——
第二天，亓心頂著雞窩頭起床，一出客廳就看見祁樂坐在她家沙發上乖乖地雙手捧著熱牛奶喝，認真聽黎老師說話，時不時點點頭。
亓心安靜倚在門口，邊打哈欠邊看。
祁樂笑起來整個人像個乖寶寶，就連發梢都乖乖貼合著，側臉有一種不露棱角的溫和，濃密的睫毛像一幕卷簾，輕顫著，目光清澈。
順著黎老師的眼神看過來，剛才還十分平靜的雙眸，瞬間煙波流轉，熠熠生輝，聲音清朗道：“心心！”
亓心尷尬地抓抓頭發，招招手，“早上好。”
黎老師嗔怪道：“你怎么才起床？樂樂都等你多久了。趕緊去洗漱吃早餐。”
“哦，好。”亓心也嫌棄剛起床亂七八糟的自己，沖祁樂笑了笑，“等我一下，馬上好。”
“好。”祁樂點頭，看著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慢悠悠飄回房里。
黎老師嘴上責怪，面上卻帶著笑意，“都說別管她了，讓她蹬著去學校她就知道不能賴床了。當初就該把房子買得離學校遠一些，小學遠，她就能起得早，現在啊，能拖多久就磨蹭多久，不像話。”
祁樂向來向著亓心，“老師放心，不會遲到的。”
黎老師輕笑出聲，“你們倆呀，說的話都一樣。”
祁樂乖巧地笑著，喝了一口牛奶含在嘴里，嘴袋鼓鼓的，眼睛圓溜溜轉，黎老師看著他那張過分可愛的臉，就好像看見班上的小朋友的一樣，心都化了。
每天到學校，小朋友們背著奧特曼、鎧甲勇士、迪士尼公主書包，稚嫩的臉笑得像朵迎著朝陽生長的小花，沖她招招小手，甜甜地喊：“黎老師好。”
那時候她就覺得，很值。
她也教過那時候那樣可愛的祁樂，多年以后，還能看到他眼里的單純，就仿佛透過眼前的他再次和小祁樂相遇，很奇妙，很美好。
亓心再次出來的時候確實也將自己收拾好了，長到肩膀下面大半的頭發，綁了個丸子，劉海過長，已經被她別習慣了別成八字形，青春甜美。
背著白書包，校服外套的袖子卷起一小截，露出細白的手腕。抓著書包帶，好像就要出發一般。
黎老師指指那邊，“書包放下，先吃早餐。”
然后黎老師又讓祁樂過去，祁樂已經吃過早餐了，他坐過去只是托著下巴看亓心吃。
黎老師趁這個空隙，照常往亓心的書包里，能塞多少東西塞多少。
亓心一口一個小籠包，說話含糊不清。祁樂腦袋往她那邊湊，想聽清楚她說什么，誰知道，亓心就往他嘴里懟包子。
這回看懂嘴型了，“吃一個”。
祁樂張口咬住，眼神卻沒有從她臉上移開。
亓心笑，他就跟著笑。
也往往是這樣被蠱惑，亓心喂什么他就吃什么，問他好不好吃，他就點頭。
等吃完那會兒，黎老師已經把“裝備”都給他們準備好了。黎老師想給亓心背上，祁樂順手接了過去，然后熟門熟路把亓心背起來，回頭沖黎老師道：“老師再見。”
黎老師無奈笑笑：“再見，路上小心啊。”
“好！”亓心抱著祁樂的脖子，朝黎老師揮手，小臉笑得燦爛。
黎老師：“書包的東西記得吃啊，吃完啊！”
“知道啦！”
-
亓心似乎忘掉了昨天煩躁抽風了一整天的事情，一路上都嘰嘰喳喳和祁樂說這說那，臉上半點陰郁沒有，笑嘻嘻的。
祁樂更不會感覺到有什么不對。
亓心沒忘，只是在想，如果讓他知道會導致兩個人不開心，那么在弄清楚之前，還是不知道的好。
如果結果是好的，那就一直這樣下去好了。
亓心狀似無意問道：“樂樂，今天的糖呢？”
祁樂停下腳步，剛想伸手去掏書包，亓心笑著說：“開玩笑的，走吧。”
祁樂又乖乖背著她繼續走。
“樂樂啊，我想問你個問題。”
祁樂側頭，“嗯？”
“你怎么這么記得我喜歡吃牛奶糖？”
祁樂也沒想太多，但這一段記憶不管催眠了多少次，藏得多深，他本能地就是記得，“因為心心小時候送我了。”
亓心觀察著他的神情變化，小心翼翼道：“這樣啊，肯定是你小時候也特別可愛。”
祁樂喉結滑動，微微別開眼，“不可愛。”
聽他情緒不太高的樣子，亓心剛準備放棄這個話題，祁樂又說：“心心想起來了吧？小時候，你在我臉上貼了創可貼，小熊的。那天還送了我糖。”
她？她小時候不是只會“害人”嗎？還干過這等好事？
亓心依稀有點記憶，但又模糊得很，習慣性抓頭發。
莫名被抓錯頭發得祁樂眨眼快了幾拍：“是頭發，那個女生給我綁了……辮子。”祁樂說這些話的時候呼吸很輕，像只怕被驚擾的小鹿。
亓心瞪大眼睛，她記得這件事，現在把后續也想起來了。祁樂……真的記錯了。
給他貼創可貼的是她沒錯，但綁辮子的是她，奶糖是因為礙于面子不敢去道歉，才趁別的小朋友都在午睡，她偷偷放祁樂身邊的。
亓心很想仰天長嘯，她小時候怎么能那么皮？黎老師能忍著把她帶大真是……不容易。
所以祁樂是把她分成了兩個人嗎？對他好的亓心，對他不好的亓心。而他現在記得的只是對他好的亓心。但其實那也是，因為愧疚才無意間的舉動，祁樂就記了這么久。
祁樂小時候，到底經歷了什么，就這么一點點好，能夠抹掉亓心所有的無意的“惡意”，只念著她的好，十多年之后循著來找她。
就好像他脖子上一直沒有除下來過的狼牙墜子，一定是什么很珍貴的人送給他的東西，所以才格外珍惜。
亓心抱緊了祁樂的脖子，眼眶泛酸。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亓心用臉蹭蹭祁樂的耳朵，試圖能夠撫平一點點曾經給過他的傷害，希望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