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你說的，可是真的?”
方天依靠著墻，眼珠子左右轉動。
他背后是那個倔強的老頭，老頭子蹲坐在地上，身上帶著不少鞭痕，看上去是新產生的。
白衣公子并沒有應允王淡的請求，因為梅山村的人已經不多了，再浪費下去，凈化儀式可能無法完成。
但他也妥協了，畢竟王淡也算他的親信，一點反饋也沒有，實在是說不過去，于是他叫人把老頭子架起來抽了一頓。
“嘶……”
老頭子吸了幾口涼氣，方天偷給他的金瘡藥不多，他也不敢涂在衣服外，于是有些口子還是潰爛了。
他點點頭，說道：“要制造一場足夠大的動亂，只能依靠青銅鼎。”
“我喂給長壽的種子也屬于青銅鼎可催化的范疇，現在血肉不足，長壽不能自然開花……”
方天接著道：“所以要靠獻祭?”
“是的。”
“獻祭要用什么?”
“稻、黍、稷、麥、菽各一把，鹽、糖半碗，還有……還有人血三碗。”
方天點點頭，聲音沒有波動，“然后呢?獻祭儀式之類的，有嗎?”
“沒有了，把我說的那些按順序倒進去……哦，人血要先倒一碗，五谷放入后，再倒一碗，鹽、糖放入后，再倒一碗。”
老頭子聲音漸漸小了，“如果，如果你要獻祭，獻祭之前請通知他們一聲。”
“拜托了，無論你是人是什么別的存在，救救梅山村吧……”
方天沉默片刻，緩緩吐出一個字。
“好。”
走出牢房，方天忽然想點一支煙，他并沒有煙癮，也不喜歡它嗆人的味道，他只是覺得點支煙比較符合現在的惆悵。
正合那一句，我抽到不是煙，是寂寞。
當然，他這個愿望是不可能實現的，他的口袋里沒有煙，更不必說打火機了。
“五谷，村民的家里應該能湊出來，糖和鹽也簡單，至于血……”
方天看著幾個勾肩搭背的黑袍人，瞇起眼睛，輕聲自語，“這里多的是啊。”
啪！
方天打了自己一個巴掌，手扇在面具上，臉不疼。
他大笑起來，像是一個傻子。
“喂，李強，你在笑什么?”
有個黑袍人轉過頭，看向方天。
方天擺擺手，“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黑袍人撓撓頭說：“什么高興的事情?”
方天抬起頭，想了想，強忍著憋住“我老婆生孩子了”這句話，說道：“我想著，我應該是一個現代人，不是古代人。”
黑袍人嘿嘿笑道：“確實，以前人哪有現在日子過的好，我聽說書先生說，以前的人都是穿著獸皮吃生肉的。”
“哦?這位說書先生挺有見地。”
“那是，有空我帶你去一笑樓喝茶。”
……
“林老，公子這是怎么了?”
王淡趴在病床上，他的傷口全在背上，要是正常躺著，后背就火辣辣的疼。
捧著畫本的林老居然把搖椅也搬到了這病號房。
“不怎么，氣量太小。”
他搖搖頭，“脾氣比他老爹還大，氣量卻跟針似的，真不知道是不是他老爹的種。”
王淡縮了縮腦袋，一副我啥也沒聽見的樣子。
至于白衣公子，他能說什么，原本林叔就不支持他的“凈化”計劃，若不是他軟磨硬泡，把自己珍藏的幾幅字帖都拿出來，恐怕林叔連鎮場子都不肯。
“沒出息啊！想當年，他老子也沒有搞神明三相這些歪門邪道，就憑著一手劍法，硬生生打出斷水劍的稱號。”
“嘖嘖嘖！”
說到激動，林叔把畫本一拍，“看看你們這些小子！你！”
他指著王淡，“練個折竹劍沒練好，撒潑打滾非要學步法，要學也便罷了，學了一半又嫌這嫌那，跑回去學劍了！你這么愛劍?你是不是‘劍’人啊?！”
王淡臉都綠了，這林叔，在他們家非常不招人待見。
按說，這不應該啊，林半山他可是和林家家主一起闖蕩江湖的，在斷水劍這個名字出現前，他們倆更是被稱為林中雙龍。
可就是這么一個輩分大、武力值高的人，偏偏有個臭毛病，他嘴臭！
當然不是字面意義的嘴臭，這年頭，稍有名氣的武林俠士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林半山的嘴臭，是說他不會說話，不光是愛罵人，他還不會講好話。
準確來講，他是有心講好話而不得。無論本意如何，但凡是從他嘴里出來的話，怎么聽都像是諷刺人。
你說有這么個天賦，他怎么招人待見?
而現在，林叔的“天賦能力”又發動了！
“還有你！我早聽到你呼吸不對了，明明醒了，連聲都不吱一下，怎么，就睡死過去?睡死也好，省得你爹把你打死。”
“學著一流的武功，打著不入流的山賊，居然還洋洋得意，我看那什么畫俠也是只會阿諛奉承的老公公。還什么‘古今相續流，今人勝舊人’。”
“你也配和你老子比?”
白衣公子聽著屏風后林叔罵罵咧咧的，心里忽然浮現出江南笑笑生的一出劇——現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自己是怎么腦抽了請了尊大爺過來。
“公子呢?”
嘶，是自己手下的人。
白衣公子頗想喊一聲，快給我換間房，可這哪說得出口啊。
“你家公子早醒了，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白衣公子：???
大爺，你怎么這么粗俗啊?
只聽屏風外邊喊道：“之前救王淡的趙財不見了，我們在山腳下找到一套黑袍，不知生死。”
“還有，三號坑那怪物好像蘇醒了，現在在坑底移動，暫時還沒有上來。”
聲音沉默了片刻，“丟的那桶黃金尸液還沒有找到。”
白衣公子扶著床站起，身子探出屏風，林叔與他的搖椅又不見了蹤影，也不知他罵完再走是什么心思。
他看看彎著腰，小心翼翼的黑袍人，長嘆一口氣，“帶我去三號坑現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