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方天撓了撓頭，不知道周涼來到這里是為了什么，如果是為了廖玉軒，他來之前并不知道廖玉軒死了。

如果是處理四方聚寶天尊這樣的妖物……

他看了一眼門外熱鬧的街市——這里也養不了什么妖怪吧?

現在事情越來越多，且不說那對敬國公公子，單是鄉士會及廖玉軒死因就很麻煩了。

“對，既然廖玉軒一家都吃了毒筍，為什么單單季如會沒有事?按照他的說法，他也算廖玉軒的親信啊。”

這老頭子果然隱瞞了一些東西。

方天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雙目無神，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只能這么無聊地坐在衙門里……

“大人來紫竹鎮不是為了廖鎮長吧?”

不知何時，金英找了一定白色的帽子，這帽子邊緣夠大，就像農戶在雨天戴的斗笠。

這斗笠大的帽子不僅遮住了金英的禿頂，還把他的臉籠罩在陰影里。

“走快點。”

這白色大帽加上書生打扮，一放蕩不羈的書生俠客形象躍然紙上，奈何……

周涼一扯麻繩，金英一個趔趄，險些面朝地面嘴啃大地。

他一只手死死按在腦袋上，防止帽子落地，形象不保。

“大人，您到底要什么?”

敬國公公子與他無冤無仇，周涼他們也沒有證據，牽扯到自己的原因不過是強出頭和小鄉士會的身份。

也就是說，周涼針對的是父親的鄉士會?

金英腦子轉得飛快。

他一邊給周涼帶路——金府——一邊想著敬國公公子幫助周涼的理由。

這個理由，也許就是破局之法！

至于理由是什么……

周涼在看到那帶著三片竹葉的竹子的手帕時，他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在方天回到衙門抄寫《替身修煉法》和《陰間鬼神錄》時，方天也想到了。

什么人會在派死士時讓死士帶上自己的信物?

這是幾年腦血栓能干出來的操作，就是方天那一手不屈青銅的派克也干不出來啊。

拋開這不說，就算姬昊真是老腦血栓了，為什么這死士偏偏就把帶著身份信息的手帕給落下了。

這東西一般是貼身的，怎么你跳井還要擦擦汗?

這姬宏志壞的很，在自己說兇手跳井跑了以后，馬上就要和自己撇開關系。

你家老爹敬國公都不敢惹大夏天將，你個毛頭小子敢拿我當證人還什么也不付出?

豈有此理。

周涼在酒樓與姬宏志說的話就是在敲打他。假如當時他不夠機靈，沒有把矛頭對準鄉士會，呵呵，姬樂人馬上就會知道自己有一個多陰險的“好哥哥”。

不多時，金府便到了。

此地離街市已遠，頗為靜謐，街道地面壓的夯實，路上也沒有幾個行人。

換在方天前世，這里便是寸土寸金的富人區了。

朱紅色大門，兩個箱型門墩，寓意書香門第。

上邊一牌匾，龍飛鳳舞兩個——金府。

“書法大家錢良的字?”

金英動作古怪地拱了拱手，面露得色，笑著回答：“正是。當年錢先生還未考中功名時路經紫竹鎮，盤纏用光了，恰巧遇上家父。

家父看他談吐不凡，請他來家中做客，適逢舊匾額破損，錢先生提出以書法償飯錢，留下此匾額。”

周涼嘴角微揚，“我看，當時你們家沒有用錢良的匾額吧?怕不是等放榜以后，出了名才擺上的?”

金英笑了笑，心道確實如此，但沒有說出來。

他望著大門，眉毛皺起，按往常，此刻的金府應該是大門打開，兩個仆役守在門口。

可現在沒有。

而自己與小鄉士會的人得罪了敬國公公子與天將周涼的消息應該早就在紫竹鎮傳開了，自家的人應該守在大門口，等待周涼興師問罪。

可現在還是沒有。

難道是家里出了什么變故，但又是什么變故，才會讓父親連得罪國公公子和天將的事情都顧不上?

“你不上去敲門?”

周涼扯了一下麻繩。

金英點點頭，幾步走上去，不知為何，他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

周涼微微皺眉，走到金英旁邊，抓著他的胳膊，“怎么回事?”

只見金英兩眼翻白，嘴角一抽一抽，白沫順著他的嘴巴往外吐，連帶著的是一個個小氣泡。

這樣狀態的金英自然無法回答周涼的問題。

他嘆了一口氣，往金英身體里渡了幾絲內力，沒有找到問題。

他取下背后長棍，沖到朱紅大門前，“天將辦案！”

朱紅大門兩邊箱型門墩顏色一暗，接著自上而下出現一道裂縫，露出中央一個小標記。

這類門墩都是在各地大城買的，得到過各地天將司的祈福——大夏天將的月俸不高，只有尋常四品官，還得是清水衙門。

天將到各地辦案的花費可以上報，但有額度，超出額度的自理。

這就導致了官方執法者偷偷摸摸干點私活的現象發生。

嘛，這是互利互惠嘛，你們得了能驅邪鎮宅的門墩、法器，我們得了錢財。

至于這些法器的真相，無非是被神明三相加持過的普通器具，這些東西也只能解決一些弱小的鬼祟妖魔，而且還被留了暗門。

之前周涼喊了一聲“天將辦案”，這就是啟動暗門的信號，一般出自天將司的器具都是這個信號。

他也不過是賭賭運氣，能少一點阻礙就少一點嘛！

不過，證明了門墩是天將司器具的周涼沒有放松，他的表情越發凝重。

圍繞金府的東西居然可以繞過門墩的警戒能力，甚至在大門口把金英弄昏，這力量比起三河村的四方聚寶天尊也是只強不弱。

“咔噠！”

未等周涼出手，朱紅大門自動打開。

“大人且慢！”

自門中走出一個彎腰駝背的老人，他兩撇胡子歪斜，滿頭白發。

“大人是何人，為何無故破壞我金府大門?”

老人厲聲道，臉上皺紋擠在一起，讓周涼想起干癟的橘子。

“金府無事?”

聽到這話，老人臉一僵，他硬著脖子說道：“自然是無事！你到底是何人，若不是看你一身龍紋黑衣，我早就叫人將你打走了。就算你是官差，也不能無故砸我金府大門吧！”

周涼收起長棍，他轉身拎起麻繩，拖著昏迷的金英回到門前。

“看看他是誰?”

什么?

老人面露不解，接過周涼遞過來的麻繩，和拉驢一樣把金英面朝下的身體拉到面前。

這衣服，好生眼熟啊。

似是因為動作太大，金英頭頂的白色大帽掉到一邊，露出了锃光瓦亮的腦袋，堪比100瓦的老式深黃電燈泡。

嘶，莫不是一位佛門子弟?

他兩只皺巴巴的手抓著金英肩膀，終于是看到了金英的正面。

接著，他自然地松開兩只手，面露警惕之色，沖周涼說道：“這誰啊，你是騙子吧?”

嗯?

周涼雙眼瞪圓，他抓著金英后頸，他提起。

啪。

金英又倒了回去

他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極力忍耐的笑容。

“哈哈哈哈……”

他看到一張布滿泥土，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絕大部分脹起的臉。

因為唾沫和泥土攪在一起，原本偏白的皮膚也變得蠟黃，根本是一個自災區拉出來的難民。

“他是你們家少爺啊！”

好嘛，原來是一個瘋子。

老人推開兩步，朝里面大喊，喊出兩個提著棍子、滿臉橫肉的仆役。

“把門口這兩個瘋子給趕走。”

“好嘞。”兩仆役應了一聲。

踏出朱紅大門。

“誒。”

忽然，其中一個仆役叫了一聲。他眼睛突出，嘴巴大張，橫肉和皮膚褶皺擠在一起，好似愛德華·蒙克的《吶喊》。

“那不是少爺的衣服嗎?”

“嗯?”似是管家的老人發了一聲鼻音，眼睛望向那仆役。

這仆役手指著金英的背，“早上我還看到少爺穿著這衣服出去的，還賞了我夏方刀！”

聽到這話，一旁的仆役也收起了棍子，兩人望向老人，最終還是決定到前邊把疑似少爺的人扶起。

“嘶。”

認出金英的仆役猛吸一口氣，“可能……不，不對，我不可能認錯。”

“你把少爺怎么了！”

這次說話的是管家，他指著周涼，臉皮抽動。

看得出來，他看出了金英的身份。

說起來，金英變成這個樣子多虧了你啊。

周涼擺擺手，“我記得，剛才把他在地上拖動的是你吧！”

兩個仆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管家。

好家伙，有夠狠的，不就是上次打了你幾板子嗎?現在直接給整破相了。

仆役打了個寒顫，心說絕對不能惹了管家。

“胡說！你們倆快扶少爺進去。”老人大聲喊著，兩個仆役應了一聲，他又接了一句：“對了，叫老爺來，我來攔住他！”

待腳步聲和叫喊聲漸漸遠去。

老人臉上的憤怒一下子全消失了。

只聽“普通”一聲。

管家兩膝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全出來了，若是生在方天那世界，說不定還是個老戲骨。

“大人您大人大量，饒了小的一條命吧！”

管家咚咚咚磕了三個頭，腦門上敲出一個血印。

周涼面一僵，嘆了一口氣，“看你自己的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