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衡蕪聽著林媽媽的話,回憶起起之前的事。
她先前住在安寧伯府的芝蘭苑內(nèi),就在一個月前,她被安寧伯府接回了伯府,她的姐姐——安寧伯大娘子蘇衡君與定南候世子燕南風(fēng)婚禮在即,姐姐蘇衡君說害怕嫁人,母親安寧伯夫人就讓她多陪陪姐姐。那一個月,她們幾乎是形影不離,感情也突飛猛進。
待她們穿了一樣的衣服,戴了一樣的首飾,化了一樣的妝容,做出同一副表情,仆人們根本無法分辨出二人。
蘇衡君嫁人的前夕,還喊了她去作陪,蘇衡君甚至連哄帶騙地讓她陪著自己看了那本摟抱在一起的小人書……
只是,蘇衡蕪實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一夢醒來,她就變成了另一個人——國公府家的七娘子,還長得和自己原來的長相一模一樣!
蘇衡蕪陷入思慮中,表情一時有些怔忪。
林媽媽看著暗自擔(dān)憂,想著七娘子定是口渴難耐,忙去端了茶盞來。
水溫剛剛好,蘇衡蕪就著杯子喝了幾口,縱有萬千思緒也平復(fù)下來,既來之則安之,不過看一步走一步。
林媽媽瞥著蘇衡蕪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夫人回來了……”
蘇衡蕪淡淡地答了一聲:“哦。”
這時一名小丫鬟端著盆子進來,身后還跟了個孔武有力的婆子提著滿滿一大桶熱水。
林媽媽瞥了一眼那個丫鬟,又望了望那婆子,這才道:“程媽媽,你先出去!”
程媽媽笑應(yīng)著離開。
“海棠,我問你,咱們七娘子醒來的事,外頭的人可知道?”林媽媽問那丫鬟,蘇衡蕪才知道這位丫鬟便是方才笑鬧的丫鬟之一。
海棠原本支支吾吾的不敢回答,直到林媽媽瞪了她一眼,她才低著頭磕磕巴巴地說道:“孟姨娘擔(dān)心咱們娘子,她身邊的丫鬟來打聽,我就說了……”又忙解釋,“其他人倒沒有說……”
林媽媽松了一口氣,吩咐海棠伺候蘇衡蕪梳洗。
海棠為蘇衡蕪擦拭后,給她換了一身衣裳,又服侍著蘇衡蕪去了里頭隔間的官房。
林媽媽一直在旁邊伺候著,見蘇衡蕪不說話,她就找了話頭安慰:“七娘子,你不知道倒也不怪……只怕你外祖李家人都不知道你存在……說起來李家老夫人也病了好多年了,聽說夜夜難寐,十分痛苦……夫人為此一直擔(dān)憂,咱們國公府老夫人好在是個明白又憐愛媳婦的,就允了夫人前去余杭侍疾……要不是李家老夫人當(dāng)年維護咱們夫人,咱們夫人肯定過的不如今日滿意……也難怪余杭李老夫人出殯,夫人傷心的暈了過去……這又是親情又是恩情的……”
蘇衡蕪忽然想起,安寧伯夫人曾提過這余杭李家的。
世家為了鞏固地位,在兒女婚姻大事上首選聯(lián)姻,余杭李家也不例外。蘇衡蕪聽安寧伯夫人曾譏誚過余杭李家,說余杭李家連先祖的臉也不要了,家中的爺們拼了命的納妾,生子生女,仗著李家人天生好容貌,哪怕是庶出的子弟都要娶能對李家有助益的娘子,李家的娘子更是不住地攀高枝,當(dāng)然為了金錢銀兩,也有子弟與小娘子們?nèi)⒘嘶蚣奕肷藤Z之家,總之,安寧伯夫人總結(jié)了一句話。
“憑著這下三濫的手段與勢力譜,愣是擠進了大周前幾世家,如今倒要談書香清貴出身了,好似當(dāng)初那起著勁賣女兒的不是他們李家似得……那李婉寧一個庶女出身,還敢為她的兒子求娶我的衡君……”
安寧伯府雖說這幾年勢力大不如從前,可到底是伯府。婚姻大事,講究門當(dāng)戶對。安寧伯夫人口中求娶長姐蘇衡君的李婉寧想來夫家的門第也不低……
如今想來,不會就是這家吧……蘇衡蕪神色不禁有些恍惚。
蘇衡蕪想問李家是不是當(dāng)年那個先祖大罵魏俊的李家,國公夫人是不是安寧伯夫人口中的李婉寧,而自己叫什么名字。
話到了嘴邊她又忍了回去,也是心虛怕被人發(fā)現(xiàn)這身子已經(jīng)被人換了芯子。
林媽媽見蘇衡蕪低著頭,長長的睫毛跟把小扇子似的,不由嘆了口氣!
李家老夫人去世,也不怪七娘子不哭泣,究竟七娘子這么多年,李家也沒有人想過瞧一眼七娘子……
蘇衡蕪這幾日一直睡得多,醒來的時候少,以往林媽媽來時,她都睡著,故而這也是她第一次見林媽媽,只知道這林媽媽是這位七娘子的奶媽媽,從小一直守著這位七娘子長大,感情深厚。
林媽媽接過蘇衡蕪喝過的麻姑獻壽白瓷茶盞,將其放到一旁,接著道:“咱們國公府老夫人素來維護七娘子,只是前些日子去了定南候府參加定南候世子的婚禮,回來的時候染了風(fēng)寒,緊接著又聽說六娘子、十娘子、七娘子你們一起落了水……又急又怒,國公爺又隨著陛下去了別院,老夫人也上了年紀,這病也重了……聽說如今每日咳得很厲害……”
林媽媽語帶惆悵:“夫人頂多四五日就到京城,我打聽到前個夜里就出發(fā)了,若是等夫人回來時,十娘子醒來了還好,若不然……老夫人又病著,到時連個為七娘子說話的人都沒有……”
林媽媽見蘇衡蕪不說話,只當(dāng)七娘子跟以往一樣慌得沒了主張,再加上,那日六娘子與十娘子說的話又是那么難聽,七娘子心里肯定又是傷心又是害怕或許還會后悔,后悔推了十娘子……
六娘子也真是的,若不是是她挑撥,哪里會發(fā)生這種事。
林媽媽皺著眉,又道:“孟姨娘私下找奴婢商量,說是守著六娘子,只等著到時六娘子醒來,孟姨娘想了法子讓六娘子率先認了錯,七娘子只將這錯處往六娘子身上推了就是……孟姨娘還說晚上的時候,她會想法子進了咱們寶霞閣,親自來看七娘子……”
蘇衡蕪不由皺眉。從這些人的談話里,蘇衡蕪聽出,六娘子是孟姨娘親生的女兒,但孟姨娘卻更對七娘子關(guān)切,不僅偏袒七娘子,如今更是要六娘子一力承擔(dān)下錯處,這……
親娘會這么做嗎?
蘇衡蕪心里對這孟姨娘存了疑惑……
只是,她并不了解情況,也不無心了解更多,所以依舊沒有問。
蘇衡蕪想結(jié)束與林媽媽之間的談話,索性打了個呵欠。
林媽媽瞧了,也只得服侍蘇衡蕪歇下,又問了蘇衡蕪想吃什么,方躡手躡腳地離去……
屋子里靜了下來。
如果算得沒錯的話,今日正是姐姐蘇衡君回門的日子。
先前,這府上的老夫人也是去了定南侯府參加婚宴,如此說來,兩家是相熟的……
也是,這貴族世家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聯(lián)系十分緊密。
蘇衡蕪雖滿懷思緒,但這身子畢竟經(jīng)不得折騰,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等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黑了。
外頭的丫鬟聽到她動靜,撩了簾子進來:“七娘子,可是醒了?”
蘇衡蕪悶悶地回答:“嗯”
就有一名身穿鵝黃色緞面夾襖、石青色百褶裙的清秀丫鬟進來匆匆行了一禮道:“七娘子,林媽媽回去的時候不想摔了一腳,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廚房已經(jīng)備下了七娘子要的飯菜,只等著七娘子醒來傳膳!奴婢來服侍七娘子穿衣?”
蘇衡蕪點點頭,任著那丫鬟服侍她穿了衣,又洗漱一番。
又進來個丫鬟,沖著蘇衡蕪行禮,道:“廚房那邊的打發(fā)了小丫鬟來問話,看七娘子是不是醒了,說是飯菜已經(jīng)熱了兩遍,怕味道不入口,若是七娘子還沒有醒來就準備重做……”
穿鵝黃色衣服的丫鬟見蘇衡蕪沒有說話,就道:“熱了兩遍,我們這些當(dāng)丫鬟的吃還湊合,哪能讓七娘子吃這些……”又對著另一個丫鬟道,“玲瓏,你為七娘子找那件靛藍色鑲楊妃色牙邊的狐貍皮大衣,這屋里太熱,林媽媽說要通下風(fēng)……我去給廚房說話!還有那兩個不省事的丫鬟也得去看看,夜里天冷,別是出了事……”
叫玲瓏的丫鬟就道:“你放心去吧,珍珠!”
蘇衡蕪就打量了一眼那穿鵝黃色衣服的丫鬟,名字喚作珍珠,瞧著說話做派想來是這七娘子身邊的大丫鬟,只不知她口中的那兩個不省事的丫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