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扶歌聲色不忌，酒肉不禁，瞧見瀾音寺下竟然有這么漂亮的女子開了家酒壚，正巧自個兒也還餓著，自然就拉著裴莘漁進來喝點兒酒再進寺。
可那個素容沽酒的老板娘，在瞥見裴莘漁時，突然身形震了一下。等她把酒肉送過來時，有很突兀地朝裴莘漁說道，“這位姑娘，回去吧。”
裴莘漁猛地抬頭，瞧著眼前這張陌生的精致容顏，十分詫異地問道，“老板娘認識我？”
樊璃搖頭一笑，“也許認識，也許不認識，但我知道姑娘要找的那個人，不在瀾音寺。”樊璃自然會有誤解，嬴瀠之于君霖，蘭灝之于裴莘漁，兩生兩世，這兩個人，糾纏了她整整六十多年。如今她來瀾音寺等公子，裴莘漁竟也尋了過來。這算什么？還要讓她空等第三世？
“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裴莘漁更加疑惑，連忙問道。
“魔圣既隕，瀾音寺再無蘭灝這個人，裴姑娘來這里，又是何必呢？”
聽到這樣的話，饒是在桌上默默喝酒的趙扶歌，也饒有興趣地打量起樊璃來。而裴莘漁更是心頭震驚，繼續問道，“你是誰？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樊璃搖頭，“我是誰重要嗎？你是他不惜命都要救的那個人，”樊璃突然深吸一口氣，語氣有些失常地說道，“可你也是害他死在禹都的那個人……離開這里吧，你既然已經轉世，已經忘了往生紅塵，就不該讓他一個人來沾染所謂的孽緣因果，也不該來瀾音寺尋他。”
“他沒死是不是？告訴我他在哪兒？”裴莘漁一把抓住樊璃的手，連聲問道。
這輩子還能讓裴莘漁心生波瀾的人，姜寧、盧綰、徐毓升，再有就是那位瀾音佛子了。這可能不是所謂的愛，但裴莘漁對這個為了她不惜生命的人，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感情。
“他不在人間，也許已經入輪回，也許還在黃泉路上……”樊璃杏目微睜，直直地盯著裴莘漁，再緩緩將她的手掙開，說道，“嬴瀠，算我求你了。放過他好嗎？你已經折磨了他兩生兩世，這第三世，可不可以不要再來了？我只想他平平安安過完下一輩子就好。”
樊璃很害怕，她怕裴莘漁知曉輪回舍利的秘密，可也明白，這個算不得多秘辛的事，也似乎不可能瞞得住裴莘漁這樣的人，與其這樣，不如半遮半掩說開。
裴莘漁凝視樊璃良久，說道，“我不是嬴瀠，不是你所說的那位青胥魔帝，我叫裴莘漁，是人、不是魔，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什么冰封魔帝君霖，我只認他是瀾音寺的佛子蘭灝。我沒有其他過多的奢求與想法，也不想從你身邊搶走他，他是為我而死，我只想過來看看，能不能當面說聲謝謝，或者還這份恩情……”
“還這份恩情？”樊璃低眉一笑，說道，“若殺了你能讓他復活，你以為我不會殺你？不能殺你？”樊璃二十六年前就是冰峰麾下第六魔將，在燭山之戰時就已經擁有了虛境中階的實力，如今雖不至虛境巔峰，但也有虛境上階的修為，若她要殺裴莘漁，應該不是難事。
若非趙扶歌在，或者樊璃就真的起這殺心了。當然，她也許最終下不了手，畢竟眼前這個女人，是君霖不惜生命都要保護的女人。殺了她，下輩子他也許會恨她一輩子的。可這個糾纏了她為魔一生的女人，樊璃是真的，想要她死。想要她生生世世，永墮輪回。
“這位姑娘，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我沒有惡意。這輩子也好，下輩子也罷，我都不想再牽連他……我去瀾音寺，也只是想看看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沒有其他想法。”
“你不能去，珈瀾山下，我不想與你爭斗。但若你敢踏進瀾音寺半步，出寺之時，我必殺你！”見裴莘漁還執意入寺，樊璃威脅著說道。
“你可能殺不了她，她是我保護的。”趙扶歌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癟嘴插了一句。
樊璃轉過頭來，死死盯著趙扶歌，“我用命來殺她，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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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莘漁終究還是沒有入瀾音寺，她看得出來，那個姑娘對蘭灝用情至深，她何必再去打擾。不過這一世的恩情，她恐怕就償還不了了。
心中微微有些遺憾，畢竟這偌大的六域，裴莘漁想去的也就瀾音寺、燭山、禹都這幾個地方，如今瀾音寺去不了，燭山有四殿諸魔在，她怕是也上不去，而禹都……不好去啊。
現如今，裴莘漁已不知道她該去何方，站在回凌云渡的飛舟上，聆聽夜風，遠眺天邊，看星辰隱現，觀皎月藏光，她頓時陷入了迷茫。
過了許久，裴莘漁轉過身，朝靠坐在高木欄椅上自飲自酌的趙扶歌問道，“趙大哥，你可知道靈域有什么修行之地？我想苦修一番，看修為能不能有所精進。”
其實到了虛境中階這種層次，武道上的提升也就變得艱難許多，機緣、苦修，甚而至于要到生死之際才能完成蛻變，當然更多的，是一輩子都止步于此。
可裴莘漁現在，的確想不出來她該去做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忘我的修行吧，等有了虛境巔峰乃至于圣境的實力，到時候禹都、燭山，她都可去的。
“只在靈域嗎？”趙扶歌一愣，又問道。
裴莘漁點了點頭，“靈域這邊兒風景挺好，既沒有刀兵、也沒有戰禍，真的很不錯……我也不想再到處走了，有點兒累了。”
趙扶歌垂飲佳釀，又想了一小會兒，說道，“好像還真有個好地方，隕夔山，靈域最北的夔山浮陸，乃上古異獸夔龍隕落之地。夔龍好音，隕夔山也被稱為音元幻心之地，倒是挺適合你的。不過那地方挺危險的，月族的地盤兒，最排斥人族……”
“那……你打得過他們？”裴莘漁當然在想，趙扶歌既推薦了這個地方，他定然是有本事護她安危的。月族這個族群，多半也是那種最多只有幾個虛境強者的種族，不值一提。
飛舟渡晚，愁淺入杯，趙扶歌突然笑了笑，“我睡過她們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