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無言的尷尬在車內蔓延。
葉安不敢抬頭。
他耳朵動了動,集中注意力去傾聽周圍的動靜。
原以為司機老趙還會罵罵咧咧或者倚老賣老,語重心長說點什么。
——這種人他在旅行社見過太多了。
司機似乎都很愛八卦,估計和他們職業有關。
一天十幾個小時坐在車里,耳邊聽到的勁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人容易浮躁,而若是將新聞聽上數遍,任誰都會變得口誅筆伐起來。
蔣舒雅的話語卻十分見效,老趙的感慨戛然而止,車里不一會兒就響起一陣柔和舒緩的音樂。
林青巖又插了嘴,說八十年代的歌曲怎么聽都慢悠悠的,音樂畫風一變瞬間轉臺搖滾,咣當咣當和外面天氣相得益彰。
“呼!”
這種時候想也知道,周圍人肯定是不會特意來關注他的舉動了,葉安長紆一口氣,終于再度有了抬頭的勇氣。
他能感受到余居雙手施加在他脊背上的壓力在減小,現在那雙手只是虛虛的搭在他腰側,安全帶似的箍住他。
葉安眼珠轉了轉。
一個頗有些大膽的念頭,菌絲一樣在他腦海里滋生。
他身高是一米七六,余居比他高大半個頭,尋常他連和余居平視都做不到,可他現在這個姿勢,挺直脊背會比余居高。
俯視這個角度能做到的事可太多了。
車在開著,他跟余居挨得近,唇一不小心擦過余居額頭,多正常是不是?
葉安抓住余居肩膀的雙手悄悄挪位置。
他應該順勢一起抬頭的,但他攥住余居一縷發絲,手癢的呼擼一把,心中詭異的泛起一種擼貓的愉悅感。
那頭發實在是太順滑了。
葉安手動動動,見余居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索性抬頭之前賺足福利——他繼續悄悄做壞事。
林青巖擾人清幽的大嗓門叫起來:“哎,我記錯了嘛?雅姐啊,這條路好像不是去我哥公寓那邊的啊。”
葉安:……嗷!
他沒有抬頭。
可下一句,蔣舒雅接道:“對,這是去酒店的路。公司那邊原本想讓你們住員工宿舍的,我覺得不行,幫你們訂了酒店。”
葉安就知道自己不得不說話了。
他從余居胸膛抬起頭,醞釀了一下情緒,斟酌詞匯。
“雅姐,我公司是和旅行方面相關的,對住在哪里并無所謂,但青巖應該很想住那邊吧,那里有……全部的生活痕跡,你知道青巖的情況,不能通融一下嘛?”
蔣舒雅如果說的是別的事,他還真不一定接的上話,但是巧了,林青巖口中的公寓他恰好是知曉的。
這算是傅鴻雁私產了。
傅鴻雁作為影帝身價很高,可他癡迷演戲,喜好體會百味人生,大部分時間都在世界各地游走。
這座公寓是他極少數的,固定停留之所。
雖然放在傅鴻雁名下,卻是傅鴻雁為自家弟弟林青巖專門留的,是一棟位于B市市中心,約莫300坪,復式結構的大公寓。
林青巖曾給他看過照片。
這棟公寓設計時尚,里面書房、健身室、游泳池、小花園一應俱全。主臥到客臥不下八九個房間。
別說他、林青巖、余居和那孩子才四個人,蔣舒雅連同司機老趙一起進去,住著也是綽綽有余。
蔣舒雅如此精明能干的一位女強人,竟愿意為林青巖一個幼稚愿望冒雨等車,葉安就看出來她和傅鴻雁一樣寵林青巖了。
葉安是怎么也不想把蔣舒雅往壞處揣測的。
“不是不讓你們住過去,是……情況比較麻煩。”果然蔣舒雅被林青巖和葉安兩人夾擊,說出了隱情。
她嘆一口氣,按了按自己眉心:“有些話我原本不想說,但是你們執意……行吧,我告訴你們就是了。”
葉安和林青巖一齊看向她。
蔣舒雅卻給司機老趙打了個眼色。
老趙會意將車速放慢,搖滾樂音調調輕,蔣舒雅閉上眼喝了口水,這才將事情原原本本,娓娓道來。
她的音色并不濃重。
一開始大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七零八落沒有重點,說的又是故去之人的舊事,在這狹小的空間里,莫名有種蒼涼之感。
可漸漸的,蔣舒雅像是找到了線頭。
她平日里就能說會道,這件事憋在心里許久,早就渴望找個機會一吐為快,很快就滔滔不絕起來。
“青巖你要知道,你哥自殺這事在網上鬧的很大,你哥在演藝圈紅了數十年,粉絲基數極為夸張。”
“他形象一直陽光正面,算得上青少年楷模,就連很多當紅影星也是他粉絲,這一波突如其來的滑鐵盧,粉絲……快瘋了。”
“和公寓有什么關系?”林青巖早在蔣舒雅回憶傅鴻雁曾經的事跡時,嗓子就哽咽啞了,這會兒聽到正題,紅著眼睛小聲嘟囔。
“當然有!這關系可大了去了。”蔣舒雅臉上露出怒容:“你們不知道,小區保安那邊已經接到五起私生飯私闖公寓的case,五起,就最近!”
“私生飯?”
葉安并不關注娛樂圈,但私生飯名聲實在太壞了,他平時上網,就總能看到一些關于他們不好的風評。
比如:侵害隱私、偷取私人用品等事。
聽到這個名詞,擔憂的皺起眉頭,詢問蔣舒雅:“不會還帶著武器什么的吧?有沒有毀壞屋子里的東西?”
蔣舒雅聽到葉安這么一問,立刻皺起眉頭,眉眼都是疲憊。
“熱武器倒是沒有,但是匕首,刀具……是的,真的帶了。有一個私生飯最恐怖,在自己腰上綁了一圈炸藥,疑似是要和公寓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