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我想問的是——難道你就不覺得累嗎？”

莫語沉默。

怎么可能不累？

曾經有一次，因著疲憊過度，她和孩子三個人差點一起摔下樓。

她卻硬是撐了下來。時間久了，竟也習慣了。當然，每次除了那雙發酸發脹發痛的雙腿。

“不累！”她的語氣依舊淡定。

“媽媽，其實我可以自己下來走的。”善解人意的小男孩糯糯出口，說出不知重復了多少次的話語。

“媽媽，我知道你很累，只是習慣了！”似是預估到莫語接下來的話，男孩迫不及待地傾吐出來。

莫語內心一顫！

安心語走近幾分，趁著女人分神的時候，從對方手中抱過向小暖。

“我不是人販子，你不用防著我。我的力氣不如你的，只能抱個小的，至于大的，你還是自己承擔吧。”

少了一個孩子的重量，莫語輕松了不少，同時也覺得空虛了不少。可見安心雨一副不退步的表情，便也放棄了將孩子要過來的想法。

“謝謝！”即便和社會脫節了這么久，該表達的禮貌，她還是很清楚的。

一向嬌生慣養的安心雨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待好不容易抱著一個孩子，進了家門，她長呼一口氣，腰彎曲，雙手顫抖地撐著雙膝，大口呼吸吐氣。

“莫語啊，你這么累，怎么不讓家里人來幫忙？”

和所有人一樣，她將莫語聽了無數遍的話，再度說了出來。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最好還是要找個人幫忙的。現在雖說婆媳關系也有不好的——但是該幫忙的還是要幫忙，我覺得吧，你最好將你媽或者你婆婆叫來。”

莫語并沒有回答。

“如果你不想和自家人產生矛盾，你可以請個保姆或者叫鐘點工啊。有人幫你做飯，打掃衛生，你至少會輕松一半。”

“沒錢！要養孩子。”莫語言簡意賅，惹得安心雨語咽，尷尬不已。

“那你丈夫呢？怎么說都是孩子的爸爸，該騰出來的時間還是要有的吧。”

“他不在家！常年出差。”

“什么？”安心雨驚呼，一手虛捂嘴唇，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環視了一番周圍些微雜亂的房子。

“你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還在找工作？“

在安心雨看來，莫語一次次刷新她的世界觀，價值觀，簡直是女人中的戰斗機。

莫語有點抵觸這個話題。

“你如果還要揪著這個話題不放的話，那么你還是走吧!”

“好好好，我不說了！”想到那日早晨，看到莫語輕生的畫面，安心雨似是猜測到對方的心思。

自進門之后，安心雨就沒有見到莫語停手停腳的時候。

不是掃地，就是給孩子找鈣片維D營養物，繼而開始洗菜做飯。

“我今晚上和你們一起吃。”安心雨看不下眼，一手拿起掃帚，將打掃到一半的地給掃了個干凈。

“想不到我會和你這樣的家庭主婦做朋友，人生處處是意外。”

“看你這么累，我得好好思考究竟要不要生個孩子。可我媽說了，生了孩子，就可以捆綁男人的心，我還是去嘗試一番吧。”

“假的。”正在切菜的女人頓住手，再說這兩個字。

“假的？”安心雨語氣認同，“我的想法和你一樣。可是我媽說，如果我不信的話，倒是可以嘗試一下！真不行，她可以幫我帶孩子。”

安心雨心不在焉，一直在嘀咕。

“我媽就我一個女兒，想孫子想瘋了。可是我也想要，我男朋友那么帥，若是和他生個孩子，一定會是一個美到慘絕人寰的漂亮寶寶。那時候，他可能就愿意將我們的關系公之于眾了。所以啊，莫語，你說說我是不是應該嘗試一下?”

“隨你！”感受到安心雨的決定，莫語并不愿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移接到別人身上。

晚餐，四菜一湯，葷素搭配，色澤鮮艷，色香味俱全，堪比五星級大廚的手藝。

安心雨一邊吃著，一邊不住地夸贊。

“莫語，你的手藝實在太好了，我吃上癮了。以后，我只要有空，一定會過來找你。”她將嘴巴塞得滿滿，面上甚是一副滿意神色。

“我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向小暖忽地冒出這么一句話，繼而面露幸福地夾起距離自己最近的紅燒肉。

莫語輕笑，一手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頭。

內心卻是苦澀。

在當家庭主婦的這些年，她學了所有主婦都該學會的技能，應急救治，廚藝，甚至于心理學。

可，在將自己變成最優秀的家庭主婦之后，她卻成為了社會的邊緣人物，迷失了自己，丟了丈夫，不可謂不可笑。

有人說：留住男人，首先留住男人的胃。

她覺得諷刺！

說這話的人丈夫怕是個吃貨，好巧不巧的，向陽不是個吃貨。

吃完飯，安心雨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離開之前，彼此加了某信，算的上正經的朋友。

“莫語，今天之后，我們就是朋友了。你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直接找我。”女人甚是豪氣地放出這一句話，轉身便離開了去。

喬小池正忙著收拾碗筷，還未來的及回應，便不見后者的身影。

“媽媽！”向小天輕輕拉了拉莫語的衣角，“雨姨不錯，你可以考慮交個朋友。這些年，你除了我們，都沒有見過朋友。”

“媽媽，我們支持你!”

在哥哥向小天的多番警告下，小小女孩向小暖最近學會了體貼，不會隨時哭鬧。

“小天！媽媽找到工作了！”莫語轉了話題，一手將向小暖攬在懷中，“接下來的日子，媽媽可能會很忙……”

“沒關系，媽媽，我是小男子漢了。以后放學，我會乖乖在教室里等著你。至于晚上的輔導作業，你不用擔心。我很聰明，學校的那些作業都是小兒科。”

向小暖不甘落后，緊跟著舉起白嫩肥胖的小拳頭，撅著嘴，學著哥哥小大人模樣。

“小暖比哥哥更聰明，更厲害。也會乖乖等著媽媽來接，晚上乖乖自主睡覺。”

“謝謝你們！”

感受到兩個孩子的堅強，莫語欣慰的同時卻也心酸。

天底下，沒有天生就成熟的孩子，只有被迫成長的苦難孩子。

很不幸的，她的孩子們就是這樣。

“小天，小暖，生下你們，給予你們生命，是媽媽這一輩子最正確的決定！這一生，你們不欠媽媽什么，反而是我該謝謝你們。因為你們的到來，完善了我的生命，讓我沒有缺憾。”